距离光源越来越近,曲子然终于能看清是什么在发光。
只见在河面最宽阔处有一座石岛,石岛之上孤零零地生长着一株植物,它的茎杆形似小麦,却如同向日葵一般高大,顶端竖立着一个钟形的巨大花朵,足有人头大小,蓝绿色的光芒正是由这朵花放出。
看到这朵奇花,曲子然立刻回忆起了林千栋的话,心想:难道自己也遇到了什么奇花异果不成?
虽然眼前这株植物与林千栋描述的大不相同,但也许有着同样的功效;怀着这样的希冀,曲子然内心不禁有些小激动,幻想着从此自己可以成为内门新秀,赢得同门尊敬,然后走上仙途巅峰!
然而,从身边呼啸而过的白色毒锥将曲子然从幻想拉回了现实:那些双头怪物们平日里以苔藓为食,早就渴望有曲子然这样的美味送上门来,此刻哪能错过呢?更何况,它们世代守候着岛上的那株奇花,在其快要成熟之时,怎么能容得其他人在场呢?
曲子然猜不到怪物们的心思,但也感觉到怪物们似乎很紧张于江心岛的那株植物,他听闻过仙草都有妖兽守护,此刻便把这些怪物与河中的巨鱼当作了守护仙草的存在。
这株植物的出现,像一道希望之光照耀在曲子然心间,使得曲子然的心态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他内心前所未有的坚定起来,誓要将这株植物夺到手中。
决心下定,曲子然也来到了河岸距离江心岛最近的地方,他忽然停住脚步,转身一掌打向水面,激起的浪头冲向双头怪物,使本性畏惧水的怪物们纷纷停了下来。
巧的是,同一时间,对岸的怪物忽然纷纷发出了惊呼声,随即,曲子然就瞥见船帆似的黑色鱼鳍和小船一般脊背露出水面,从江心岛的后面绕了出来。
不出所料,这巨鱼果然也成为了夺宝的阻碍!
包围曲子然的双头怪物见到巨鱼也是一阵恐慌,在它们的惊叫声中曲子然收回了目光,心思一转,他的手摸向了口袋中剩余的纸符。
敏锐的感官往往能使一个武者占得先机,其好处自不必多说;但同时它也会带来烦恼,曲子然就对此深有体会。
自从修炼了《鹏息诀》后,他的感官变得敏锐起来,平常人听不到的声音却有时会让他听到,因此在需要静心的时候他会比别人面临更大的困难。同样的道理,曲子然推测这双头怪物虽然没有眼睛,但其他感官一定很敏锐,他决定利用这一点。
曲子然的做法很简单,他先将饮水用竹筒的表面符纹破坏,清空其中所有的水;然后用剑在筒底开了一个小口;最后将数张借风符一股脑塞进了竹筒中。随即曲子然引动了符箓。
借风符的威力不大,在开阔的空间中只能引动微风,但竹筒中空间极小,使得大量气流涌入竹筒,又从筒底的小孔中以急速喷出,空气的快速震动变成了极其凄厉的嘶鸣,比怪物猴首发出的声音高了不知多少音阶!
曲子然费力压制着震动的竹筒,使竹筒不至于碎裂;不多时,他的努力就换来了成果。
就见双头怪物们受不了这凄厉的呼号声,纷纷捂着耳朵栽倒在地面上痛苦地折腾起来。曲子然虽然也很难受,但他用内力阻塞了耳中经脉,所以没有受太大的影响。
趁着怪物们无暇顾及自己,曲子然向半空猛然跃起。先是一掌打向水面,掀起一道浪头淹没了一大群怪物,紧接着扔出一张冰封符并引动了它。由于曲子然周围的怪物太过密集,十数只怪物一瞬间被冰封,形成了一个可供十数人立足的巨大冰块。
曲子然使用鹰爪力的功夫抓在冰块上,用尽全身力气一拉,冰块被拖拽进入了河水中,并快速飘向了河中心的石岛。曲子然不顾剩余的怪物们,施展轻功身法,踩水追着冰块而去,然后纵身落到了冰块之上。
这冰块只是普通冰块,但冰中的却是怪物,更何况曲子然的举动早就吸引了河中巨鱼的注意。综合以上几点,曲子然预料这冰块维持的时间无法长久。果然,距离石岛还有将近十丈的时候,冰块就产生了数道裂缝,曲子然强迫自己冷静,继续稳稳地站在冰块上。
忽然,一道黑影从水面下急速靠近过来,接着消失在冰块之下。见状,曲子然毫不犹豫地用尽全力跺脚在裂缝上,将冰块踢碎的同时曲子然飞腾而起,冲向前方的石岛!
随着冰块碎裂而脱离冰封的怪物们全都落入水中,它们纷纷挣扎着想要游回岸上,却终究逃脱不了成为食饵的命运,先后落入了巨鱼口中。这巨鱼吃得痛快,曲子然也逃得顺利,眼看伸手就能够到江心岛了,却异变再生。
在曲子然想来,双头怪物落水必定分散逃窜,这样就会吸引巨鱼的注意力为自己赢得足够的时间。谁料这巨鱼进食速度极快,而且贪得无厌,见落水的快被吃光,就盯上了在水面上飞奔的曲子然。怪鱼追不上曲子然,就来了个“神龙摆尾”拍打在水面,激起一道水柱射向曲子然。水柱速度极快、范围也极大,曲子然根本无处逃脱,遂被水柱击中,向水面跌落。
“疾!”
关键时刻,随着曲子然的断喝声一团火光在河面上爆开。随即,就见全身冒烟的曲子然被炸向石岛。
老天作证,这次爆炸绝不是曲子然的本意,他原来想使用还剩下的一张冰封符来制造落脚点,却因为着急而错拿了爆炎符。好在曲子然的生命力足够顽强,他不顾爆炸的伤害,在撞击到石岛的瞬间就将错就错地硬生生攀附在了石壁上,然后几步蹿到了石岛顶端。
摆大字躺在石岛上,曲子然长舒了一口气。他现在全身上下无处不疼,身与心都已经到达极限,必须要休息与疗伤。但巨鱼和双头怪物却不打算让曲子然如意。
咚!
随着一声巨响,石岛连带着曲子然颤抖起来,原来是巨鱼在用尾巴拍打岩壁。曲子然急忙用冷冽剑插入地面,抓紧剑柄趴在地面上。
震动持续了十几次才平息,幸亏这石岛足够结实,才在怪鱼的巨力之下完好无损,让曲子然没有落入鱼腹。
震动过后,曲子然起身想要观察一下巨鱼的去向,却忽然感觉有数道恶风向自己袭来,情急之下曲子然再次趴倒在地面上,紧接着就看到几块鹅卵石从头顶掠过。原来,双头怪物知们道自己的攻击不能到达江心石岛,就开始用石块投掷曲子然。
这怪物能空手将石头砸碎,拥有这种怪力,它们投掷的石头威力自然也不小;而且河岸上除了石头没有其他东西,可想而知他们弹药会十分充足。曲子然本以为自己又要面临一轮狂轰乱炸,但却因为意外发现了怪物们的软肋而逃过了一劫。
投石攻击开始时,曲子然有心贴在地面不动,但担心身旁的奇花被损坏也只有起身挡在植株前。但他这样一做,双头怪物反而不再砸他,似乎是担心他闪开后仙根会受到殃及。
经过几次验证,曲子然终于确认了自己的想法。于是,他躺在了奇花下休息起来。而怪物们见状都露出愤怒的表情纷纷乱叫或转圈;曲子然却大笑,不再理会它们。
曲子然一动不动地躺着,闭着双眼却不敢睡觉,除非他不想活命才会在此时此地熟睡。实际上,他正在以希音诀辅助愈创丹的药力疗伤,只是这次他除了外伤还伤到了内脏,愈创丹疗伤虽然有效果,恢复速度却很慢。对于现在的曲子然来说只有尽快恢复才更加安全,他不禁有些焦急。
就在这时,处在半神游状态的曲子然突然感觉到一股无法忽视的清流进入了自己的身体。
这股清流不走经脉,像是水波一样迅速漫延、浸润了曲子然全身,让他的精神瞬间就恢复到了全盛状态;同时,他身上的疼痛感也被清流平复,就如同他根本没有受过伤一般;更加不可思议的是,清流使他的精、气、神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曲子然竟然进入了无我之境。
曲子然终于不必再为自己的安全担心了。因为他进入无我的状态后,其气息就会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如同消失了一般。如此一来,怪物们根本感知不到他,还怎么找他的麻烦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曲子然缓缓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那朵散发着蓝绿色光芒、呈钟形的巨大花朵垂在自己面前。在他进入无我状态之后,这奇花不知怎的,竟然如麦穗一样垂下头来。
曲子然此时才有闲暇仔细观察这朵花,只觉得世间不会有比它更美丽的花了,它放出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山洞却不会让近在咫尺的曲子然感觉刺眼,而且它带有一种幽香,闻之让人神清气爽。
曲子然还顺便弄清楚了那股治愈他身体的清流的来源,其正体就是从这奇花之中流出的花露。这花露有些粘稠,而且还在不断流出来。因为其能补足精气神的特性,曲子然只觉得这奇花出现的真是太过及时了,毕竟他带的干粮和丹药已经所剩无几。
于是曲子然在石岛上住了下来,奇花滴落的花露除了维持必要的生存外全都被他收集起来。
曲子然的“贪婪”引起了怪物们的不满:自曲子然住在石岛之后,它们就尝试了各种方法驱赶甚至杀死曲子然,但均因为它们不敢过河而失败,曲子然渐渐也就放松了对它们的戒心,如此一晃就是五天。
五天的时间,奇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钟形的花瓣开裂为五瓣伸展开来,先是露出花蕊,然后花蕊根部渐渐膨胀,成为一个拳头大小的墨绿色球体。之后球体不断缩小,颜色也向着蓝绿色转变,整体变得透明如同蓝宝石一般。
曲子然惊异于自己的好运,竟然能赶上这仙根成熟的日子!他当初的打算是等收集了足够的花露,就将这仙根连花带叶带根挖出吃掉。不过既然它结了果实,其中又蕴含了仙根的全部精华,曲子然就改变了计划:只将果实摘下,留下植株以待后来人。
然而,曲子然没想到的是仙根的变化让整个第三层世界疯狂起来。曲子然首先注意到的是河中的巨鱼,它日夜不停地在石岛周围巡逻起来;然后是两岸的怪物,竟然不顾巨鱼的威胁开始尝试渡河。
毫无例外的,那些想要赌运气以占得先机的双头怪物全部葬身鱼腹;但随着第六天临近,双头怪物们非但没有吸取教训,反而更加前赴后继地涌向了石岛。
其实,曲子然也不知道确切的时间,他凭感觉只能推测个大概。约莫是在第六天傍晚时分,奇花原本垂着的头忽然又挺立了起来。
这样的变化使双头怪物们彻底地疯狂了,它们无一例外地同时冲向石岛。尽管它们不会游泳,但凭借群体数量的优势,它们踩着同伴、互相拉扯着,几乎是用填河的方式靠近石岛。这使得曲子然意识到,果实成熟的时刻已经近在眼前。
再说巨鱼,它如果有感情的话此刻一定是乐开了花。只见它只是在水中不断地开合巨口,就将一只只双头怪物吞下;而它的胃就像是无底洞,十岁孩童大小的双头怪物已经被它吞噬了不下百只,怪鱼却完全没有吃饱的迹象。
幸存的怪物数量还是要远远超过被吃掉的,尽管曲子然百般不愿意,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双头怪物们涌向石岛。
距离近了,曲子然发现双头怪物们有些异常,似乎是受到了奇花的刺激,它们的皮肤褶皱地更加厉害,面目更加可憎了。
面临着已经兵临家门口的怪物们,曲子然只觉得头皮发麻,他恨不得立刻摘了果实就逃。但他连这奇花的名字都不知道,更别说其果实的药性。如果贸然摘取,只是导致未成熟的果实药力不足还好;但如果有毒,曲子然真是空欢喜一场了!
曲子然这样想并非多心,只是因为他曾听鹤谦说过,一些果实在成熟前后毒性会发生变化。虽然曲子然觉得这株被怪物们如此看重奇花果实不太可能有毒,但他还是很谨慎,毕竟在这里中毒的话可没有人能救他。
曲子然取出数张爆炎符,分别扔向石岛两侧的怪物,剧烈的爆炸将互相撕扯的怪物们炸得七零八落纷纷被卷入急流。但曲子然也只是使它们的攻势迟滞了一瞬间而已,已然狂暴的双头怪物连巨鱼都不怕,又如何会怕这威力不高的纸符呢?
爆炎符的攻击效果不怎么样,反作用却大的惊人。
狂暴的怪物们已经失去了理智甚至忘记了本来的目的,此刻他们受到攻击就本能地反击,根本不再顾及仙株的安全。距离曲子然最近的怪物见曲子然处在射程之内,就是用狗头口中喷出的白色毒锥反击曲子然。攻击的巨大威力使石岛顶端的岩石都被击碎,曲子然赖以生存的立足点的面积不断缩小。
在这种情况下,曲子然担心伤及仙株,只得尽量远离它,却更加限制了自己的活动范围。不得已,曲子然只能放弃对怪物们进行远程攻击的打算,只等怪物们登上石岛再进行肉搏。
双头怪物们没让曲子然等太久,在损失了二百多个同伴后,终于有一只怪物首先登上了石岛。只是,它还没来得及移动一步,就被曲子然一剑斩在前爪上并跌落入了水里。接下来曲子然如法炮制,将一只又一只怪物打落,但奈何怪物数量太多,又从两面涌来,还疯狂地向曲子然吐出毒锥与空气炮,使曲子然渐渐无法掌控局面。最终十几只怪物一同突破了曲子然的防线,登上石岛后争相冲向岛顶的仙根。
曲子然立刻回身阻挡,却在这时脚下的石头发生了崩裂。担心落水的曲子然急忙跳起,就不幸被一发空气炮打中后背,整个人狠狠地撞击在岩壁上。此时此刻,曲子然心中只有懊悔,埋怨自己干嘛非要等这果实成熟,如果给再他一次机会,他会立刻将这灵果吃下。
也许是曲子然的悔恨感动了上苍,好运再次降临到他头上。
只见那些怪物还没有摘得灵果,就先不顾同类性命地扭打在一起,惨烈程度就像它们之间有血海深仇一般。
曲子然心中大喜,但他却强压内中兴奋忍着没有立刻出手,而是掏出了一颗化气丹并用花露送服吞下,等药力在经脉内运转一周天之后,如兔子出洞似的窜向了灵果。
巧合的是,就在曲子然窜出的同时灵果内的光如同心脏般跳动起来,每跳动一次就会射出刺眼的光。光芒一闪而逝,灵果的光芒又变得黯淡下来,但色彩却变得比之前更加丰富;曲子然当时正盯着灵果,结果被跳动的光芒照得失明了片刻,动作因此就慢了下来,这使他的意图被怪物察觉,陷入了与怪物的纠缠中。
而灵果中的光芒只跳动了三次,接着就放出了异香。曲子然猜测这一定是灵果成熟的标志,意识到时不我待,他将仅余的两张冰封符同时扔了出去。只要牵制住怪物片刻,他就有把握夺得灵果!
曲子然一声断喝之后,怪物们如他预期的那样被冰封起来,曲子然趁机冲到了灵果前伸手就要摘取,却偏偏异变再生。许是那巨鱼也察觉到了灵果成熟,又或许是它吃饱了双头怪物撑的,竟然再次撞击起石岛来!
正所谓瓜熟蒂落,成熟的灵果就已经与植株分离,在巨大的撞击下灵果被弹到了半空中,接着又落向了水面。
可怜的曲子然指尖已经碰到了灵果,却终究慢了一步。但他此刻怎么能甘心放弃?不顾河中的混乱与危险,曲子然紧追灵果跳入河水中!
灵果的光芒与气味是如此引人注目,因此虽然场面一片混乱,却没有谁不注意到曲子然的举动。一瞬间,怪物和巨鱼全都调转了方向,冲向那一点坠落的光。曲子然仗着距离近又会身法,终于占得先机将灵果抓在手中;更疯狂的是,他顾不得入水前要瞥一口气,囫囵将灵果吞了下去。
没有预想中的清流与清凉感,反而是强烈的刺痛与灼热感瞬间弥漫了曲子然全身。他的肌肉也立刻痉挛了,七窍也开始向外淌血。于是,曲子然缩成一团,就像是木雕一样随水流急速漂向下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