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子然他们的拱棚马车缓缓走在路上,不断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拱棚的门帘与窗帘被挂起,从外面可以清晰地看到,车内摆放着一个小炭炉,姚杏儿坐在炭炉旁,正百无聊赖地向外张望,曲子然则坐在拱棚外,执鞭驾车。
“哆!”
随着曲子然一声清脆而响亮的喊声,他在马儿的右边轻挥一鞭,马儿配合地开始向左转。
见状,姚杏儿忽然轻笑起来。“嘻嘻,你的驾车技术进步很大嘛!”
曲子然点点头,“熟练了而已。”
“错,是我这个师父教得好才对!”
曲子然无奈地笑了笑,说道:“好吧好吧,是大小姐你教得好!”
“听你语气,还不服气啊?”姚杏儿立刻又揭起了曲子然的伤疤,“想当初,你可是差点就让我们车毁人亡了啊!”
曲子然不禁脸一红,乖乖闭上了嘴。由于姚杏儿的不断强调,曲子然对自己第一次驾车时的情景仍然记忆犹新。
起初是姚杏儿提议两人轮流驾车,曲子然表示没有意见。于是,轮到曲子然驾车时,姚杏儿就放心地进了拱棚,她却不知道曲子然完全是一个新手。开始时,曲子然并没有露怯,但马车行到一个有树桩的拐弯处时,曲子然没有计算好速度,使得马儿提前拐了弯。结果马是转了过去,车轮却卡在了树桩上,整个车身都被马儿拽得翘了起来。
就因为这个事,曲子然已经被姚杏儿嘲笑了几次了。
不想让姚杏儿一直抓着此事不放,曲子然转移话题道:“你可知道这条路通向什么地方?”
“不是吧!”姚杏儿一下子捂住了嘴,惊讶道,“难道曲兄你赶车从来不看路的吗?”
明明一起看的地图,此刻姚杏儿却装傻,曲子然不想与她生气,便顺着她的意思玩笑道:“你说得太对了。我驾驶的是马车又不是雪橇,当然只看马,不看鹿的!”
闻言,姚杏儿扑哧地笑出声来,接着调侃道:“嗯,有道是老马识途,曲兄不必看鹿,只看着马就好。”
曲子然也笑了,“哈哈,不知这匹老马,要载着我们去哪?”
“让我听听它怎么说。”姚杏儿说着用手撩开秀发,露出微红玉润的小巧耳朵,侧身轻轻贴近了曲子然,“嗯,嗯嗯,真是太好了!它说前面就是风景秀美的太泽湖了。”
“的确太好了,我早就想到太泽湖去看看了。”曲子然说着扬起了马鞭,“坐好,我要加速了!”
马车的突然加速,让姚杏儿差点向后摔坐在车板上。但让她生气的,并不是曲子然的突然加速致使她摔倒,而是曲子然似乎对她的魅力毫无感觉,从来没有出现过像其他男人一样被迷得发呆的情况。
难道因为他年龄还小?姚杏儿不禁怀疑起来。
……
在曲子然他们生活的这片华夏大地上有两大水系,汉人以龙江、凤河来命名它们。龙江是南北方的分界线,而凤河则是汉、胡两族共同的母亲。而太泽湖作为北方最大的湖,就与凤河的支流相连。
太泽湖的存在,造就了一个可以媲美江南水乡的太泽城,后者不仅拥有丰富的水产资源,也是重要的交通要枢,更别说秀美的自然与人文风景。历朝历代的文人墨客都曾在太泽城留下足迹,他们的诗文更是让太泽八景成为了世人皆知的标志。
所谓太泽八景,包括太泽秀水、太泽千桥、望江半岛等等。曲子然他们的马车沿官道进入太泽地区,首先能见到的就应该是八景中的太泽秀水。
“曲兄,什么是‘太泽秀水’啊?”姚杏儿此刻出了拱棚,坐在了曲子然右侧,就是为了观看曲子然提到过的太泽秀水。
“太泽秀水就是指太泽湖水。不过,随着四季不同,太泽湖水之美也各有千秋。”曲子然回忆着自己以前读过的内容,“春天的太泽湖由于凤河倒灌,会变成泥黄色;夏天的太泽湖水是蓝绿色,到了秋天则变成靛青色,平静地如同铜镜;冬天的太泽湖则是黑色,结冰就会变成白色。”
“那现在是冬天,我们能见到冰封的太泽湖喽!不过,我实在不觉得冰封的湖面有什么秀色可言,还非要造个‘太泽秀水’的称谓来标榜它,你说这些文人是不是都闲的没事做啊?”
曲子然闻言哈哈一笑,“可能吧。”
“啊!讨厌。这让我想起师父的一个朋友了。”
说这话的姚杏儿,眉头皱成了“川”字,曲子然好奇起来,问道:“他怎么得罪你了?”
“哼,现在想起来还让我生气!”姚杏儿叙述说,“有一次他来我家找师父叙旧,正巧师父研究出一个治疗伤寒的新药方,就向那家伙寻求意见。结果,那家伙旁征博引地分析了一个下午,不得不在我家吃了晚饭,接着又继续分析了半个晚上!就一个治疗伤寒的五味药材的药方,我用几句话就能解释清楚,他却耽误了那么多功夫。好像不这样做,就显不出他学问高深似的!”
曲子然又是大笑,笑罢才劝:“这样的人是够让人头疼的,但你师父才是直接的受害者,他如果没有抱怨的话,你有什么资格抱怨?”
“我师父是没抱怨,不过他主动跟我保证,他绝不会再在那家伙面前提关于新药方的事了。”
闻言,曲子然感叹说:“你师父也是一个有趣的人,我有些想结识他老人家了。”
“现在才想结识啊?”姚杏儿不满地撅起了小嘴,“看到本姑娘这么出色,你就没想到要结识我师父吗?”
“呃……说实话,看到你反而犹豫了。”
“曲——子——然!”姚杏儿声调提高了三倍,狠狠瞪向曲子然。
曲子然倒没什么反应,他头顶的茶茶却惊醒过来,对着姚杏儿竖起了全身的毛发。
姚杏儿的气势立刻就烟消云散了,急忙道歉:“茶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吵醒你的!”
姚杏儿说着就要伸手摸茶茶,后者却顺着曲子然的头发爬了下去,进入了念姊带的须弥空间中。
见茶茶消失不见,姚杏儿失落地问曲子然道:“茶茶真是神出鬼没。”
曲子然耸耸肩,既然对方没有发现念姊带的秘密,他当然不会自找麻烦去解释。
“你说,它怎么一点也不亲近我?”姚杏儿又问道。
“我哪猜得到它的心思?”
“你是它的主人,至少有些眉目吧?”
“我不是它的主人,我只是暂时……”
曲子然的话没说完,立刻被姚杏儿打断了,“你不是它的主人?那谁是?”
曲子然刚想回答,姚杏儿就敏锐地问:“是一个女孩子?”
姚杏儿的目光似乎要生吞了曲子然,曲子然只好扭过头装作没看到,回答说:“是我的师姐,她命令茶茶来保护我。”
提起蓝绮柔,曲子然的眼睛中放射出一种姚杏儿没见过的神采,让她觉得心口一疼。一股无名火起,姚杏儿轻哼一声,扭过头不再理曲子然。
曲子然注意到姚杏儿生气,却不知道她怎么就忽然生气了。一路行来,姚杏儿总是这样,甚至让曲子然以为她本就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所以,他也不以为意,默默地赶起马车来。
沉默是一种压力,姚杏儿本就为蓝绮柔的存在闹心,当然会更受不了这种气氛。她强行收拾了自己纷乱的心情,打算旁敲侧击地向曲子然询问这位师姐的事。但话还没说出口,曲子然就忽然皱起眉头,说道:“小心些,前面有人埋伏!”
有人埋伏?不会又是拦路劫道的贼人吧?怎么总有人这么不长眼?姚杏儿如此想到。
也难怪姚杏儿如此抱怨,这一路走来,他们遇到了七八次山贼。这些家伙的功夫统统不行,凭姚杏儿自己就能收拾一片。山贼们虽然对自己一方造不成威胁,但实在是会弄坏人的的心情。尤其是此刻,姚杏儿的心情就非—常—的—不—爽!
“哪有山贼,看姑奶奶今天不让他们长个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教训!”
姚杏儿的气势惊人,曲子然不禁担心她会鲁莽,于是劝道:“我们应该小心,这次的山贼数量不少。”
“人再多又怎么样?还敢动我一根汗毛?”
“他们可不知道你是吕前辈的高徒;而且,他们有上百人,人多胆大,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上百人?”姚杏儿红色的俏脸立刻苍白了一分,“曲兄,你说的也有理。要不我们绕路走吧?”
“眼前只有一条路,我们去哪里找路来绕道?”曲子然觉得好笑,于是,明知道答案还故意问,“要不我们放弃马车?”
“不行!”姚杏儿立刻否定了,“我是大夫,怎么能将这满车的药材丢弃呢?它们不仅是药材,也是病患的性命!”顿了顿,她又小声补充道,“也是我的全部身家财产……”
曲子然闻言不禁笑出声来,安慰她说:“好吧,我了解了。那我们就继续往前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好了。”
姚杏儿点点头,她看出了曲子然一点都不紧张,于是也就放松下来。
然而,马车又前行了几分钟,却一直没有山贼的影子。正当姚杏儿不禁怀疑是不是曲子然戏耍了自己时,从两旁的山石和树林后忽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喊叫声,随即冲出两队山贼,他们持长枪整齐地排成一排,分别拦在了马车前后。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带头的山贼是一个长脸瘦子,他的经典台词还没喊完,就盯住了姚杏儿说不出话来。
曲子然见状立刻笑着接话道:“流下口水来!”
“对,流下口水来!”长脸山贼呆呆地接话,又等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放你娘的屁,是留下美女来……不对,买路财!也不对,是全都给我留下来!”
曲子然扭头看向姚杏儿,“姚大夫,他们似乎对你更感兴趣,要不你就去他们山寨,当个压寨郎中吧?”
姚杏儿闻言又要生气,曲子然立刻又补充道:“不过,他们要求全都留下来,估计也包括我,不知道我留在山寨能混个什么差事?”
“哼!你啊,只能教猪怎么哼哼。”
“嘿嘿,是也是也!”曲子然说着就跳下了马车,“那我现在就开始教教他们吧!”
然而,曲子然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忽然有人大喊起来:“赶车的客商们,快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