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宵禁的锣声响起,曲、姚两人才从饭庄返回了客栈。但还没有进门,两人就发现了异常:天都彻底黑了,客栈的大门还像白天一样敞开着,而且没有从里面透出一点亮光。
“这是怎么了?”姚杏儿说着急忙藏在了曲子然背后,“客栈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不,里面还有一个人!”曲子然不管姚杏儿怕不怕,当先向客栈内走去。
“别莽撞啊!”姚杏儿小声劝阻着,却还是乖乖地跟在了曲子然身后。
进入大堂,挨着门口的首先是柜台。以曲子然的眼力,即使没有蜡烛,也能将整个大堂看得一清二楚。他绕到柜台后面,没有看到尸体、血迹等,但柜台上的抽屉有很多都敞开着。奇怪的是,虽然抽屉里面已经空无一物,却不像是被抢劫过的样子。
曲子然看得清楚,姚杏儿却看不清,这时为了壮胆,她大声喊道:“掌柜的,你在哪?”
“掌柜的不在大堂,你不用喊了!”曲子然闻言制止道。
“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是看见的!”
姚杏儿毫不怀疑曲子然的话,她立刻紧紧挽住了曲子然的手臂。“可是我看不到,你要给我引路。”
曲子然只好答应,带着姚杏儿绕过柜台,来到了厨房外,曲子然一开始听到的动静就是从这里传来的。靠近了之后,连姚杏儿也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曲兄,里面有人!”
姚杏儿的话刚说完,厨房中就传来了爆炸声,紧接着一个衣服上带着火苗的人影从厨房冲了出来。
姚杏儿“啊”的一声尖叫起来,被曲子然护在了身后,而曲子然头顶的茶茶却依然在酣睡,与之形成了鲜明对比。
对方似乎对曲子然他们的到来并不意外,想来是之前就已经听到了姚杏儿的喊声。但由于还未分清敌友,他只是与曲子然对峙着,并没有什么异动,甚至没有去扑灭肩头上的火苗。
这人正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冷峻青年,只是此刻,刺鼻的黑色烟尘糟蹋了他那张原本英俊的脸。
“你怎么会在厨房?”曲子然不禁惊讶地问出声来。
“我在做菜!”青年简短地答道。
“不是血染的追兵啊?”姚杏儿从曲子然身后探出头来,借火光看清青年的样子,立刻被逗得扑哧一笑,“原来是你,你做菜怎么会做成这个样子?”
看到姚杏儿,青年不禁一阵脸红,他手忙脚乱地扑灭了肩头的火苗。随着大堂又恢复了黑暗,他也冷静下来。
“客栈的老板、伙计和厨子都带上细软逃跑了,”青年开始为自己辩解,“而我没多少钱,只好借用他们的厨房自己做。”
“那爆炸声是怎么回事?”姚杏儿不依不饶地问道。
“唔……”青年又是一阵脸红,但还是老实地回答道,“灶炉里的柴点不着,我就试着浇了些油……”
姚杏儿闻言忍不住大笑,“哈哈哈!所以就爆炸了?”
青年不好与女流之辈计较,窘迫之下他冷言说道:“店掌柜、伙计和厨子都逃了,我劝你们也不要在此久留。如果被牵扯入我的事,别怪我见死不救!”
青年说完就又进了厨房,在里面折腾起来。
虚惊一场,曲子然于是找来烛台,点燃照亮。蜡烛的光芒让姚杏儿安心了很多,她想到青年的忠告,与曲子然商量:“要不,我们就离开这家客栈吧?”
“好啊,”曲子然点点头,“不过此刻已经进入宵禁时间,其他客栈很可能不收留我们,等到明天再改投其他客栈如何?”
姚杏儿知道曲子然说得有道理,也只好同意了。
让姚杏儿先回了房,曲子然来到大门处向外望了望,隐约感觉到了几道气息在关注这边;他并不在意,将关或不关没有什么区别的大门上栓,之后也回了房间。
这一夜注定不会平静,子夜过后,客栈四周响起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当当当!
“曲兄,你睡了吗?我睡不着,你能不能陪我聊聊天?”
姚杏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曲子然丝毫没有感到意外,他也没有脱衣入睡,于是点亮蜡烛后,给姚杏儿开了门。
一进门,姚杏儿立刻压低声音,急道:“曲兄,我们被包围了,怎么办啊?”
“不必着急,他们的目的不是我们,不会过分纠缠我们的。”曲子然示意姚杏儿坐下,给她斟了一杯茶。
曲子然话音刚落,就听到窗外的瓦顶上有声音。想来,应该是有人看到曲子然房间光亮,就跳上了一层的瓦檐,在窗外偷听。
偷听之人的轻功不错,姚杏儿没能发现来人,她继续问:“那个家伙到底是谁啊?怎么会惹得这么多人来对付他?”
曲子然闻言只是轻轻摇头。
姚杏儿也并非想得到曲子然的回答,只是想通过说话来缓解自己的紧张,于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他虽然能面不改色地杀人,但表现又不像是坏人;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我还真是有些于心不忍呢。”
“那你打算怎么办?帮他吗?”
“我……”姚杏儿有些为难,她是帮不上什么忙的,又没有理由拜托曲子然,正犹豫间,曲子然对面的客房门突然打开了,青年从房中走了出来。
为了避嫌,曲子然在姚杏儿进门后并没有关门,所以青年一眼就看到了围坐在八仙桌旁的曲、姚二人。
“抱歉,偷听了两位讲话。”青年忽然开口道,“多谢二位关心,但这是我的私事,还请你们不要插手!”
青年说完就向楼下走去,不久,楼下传来的打斗声就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窗外那人在青年下了楼后也随着离开了,但随着下面酣战愈欢、青年绝不可能脱身之际,就有人溜上楼来,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便宜可捡。于是,曲子然和姚杏儿便被人发现了。
“哎呀,好漂亮的小妞啊!”独眼的麻子脸见到姚杏儿,立刻就流出口水来,“你们深更半夜的在干什么,让大爷我也来参与参与啊?”
独眼龙说完就走进了曲子然的房间,姚杏儿见状想要出手迷晕他,曲子然先一步阻止了她。
只见曲子然忽然笑了起来,“老哥你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一个不开眼的呢。”
曲子然反常的表现让独眼龙立刻冷静了一些,他忽然意识到,在楼下杀声四起的情况下,还能如此镇静地坐在楼上,一定不是什么普通人。
然而,独眼龙此时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却已经太晚了。只感觉到屋内刮起一阵微风,独眼龙随即就脸朝下直挺挺撞向地板;之后,他的脸就与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
鲜红的鼻血瞬间就染红了地板,但独眼龙却没有在意充满鼻腔的疼痛与血腥味,因为摔倒的瞬间,他的情绪就被身体无法动弹这件事带来的恐惧支配了。然而,更让他感觉恐怖的是,使他不能动弹的人却在做完这一切后沉默了,就像是与他比较起耐心来。
咚咚,咚咚……
独眼龙的心脏跳动了五次,他却感觉到像是几天那样漫长,终于,他的前襟一紧,有人揪着后领将他提了起来。
如同木雕般伫立在地板上,独眼龙再也顾不得看姚杏儿,而是恐惧地盯住了曲子然。
“接下来你最好要如实回答我的问题,不然,我就像碾死蚂蚁那样碾死你。”曲子然说着手指空弹,一道劲气就射到了独眼龙的身上,后者不自主地吞了一口口水后,发现自己竟然能说话了!
于是,独眼龙连忙谢罪并保证:“小的瞎了眼,冲撞了二位;我真的已经知错了,一定说实话!”
曲子然冷哼了一声,问道:“你先来说说,你们追杀的那个青年是谁?为什么要杀他?”
“那小子名叫黎灼,是浙北黎家的后人。十年前,江湖上传出了黎家藏匿着‘弑龙剑’的消息,不久后黎家就被灭门了。不知怎么回事,相隔许多年之后,这小子突然冒了出来,还公然带着弑龙剑招摇过市,遇到想夺剑的人更是毫不留情地全都斩杀,所以才引来一大群江湖豪杰围杀他!”
独眼龙说完这些,小心地看向曲子然,希望能看出他的打算,但是曲子然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变化。
其实曲子然只是担心对方撒谎,才故作冷峻;他也不怕表现出自己的无知,又问道:“灭门黎家的是什么人?弑龙剑又有什么特殊,值得这么多人来抢呢?”
独眼龙惊讶于曲子然竟然不知道弑龙剑,但又看曲子然年轻,也就释然了。
“没人清楚灭门黎家的是什么人。至于弑龙剑,少侠您可知道孟策刺秦皇的故事?”
曲子然点点头。“知道,你说吧。”
“据说,当年孟策就是用这把剑斩掉了秦皇嬴楚的脑袋,这把剑因此也就以‘弑龙剑’这个名字闻名于世了。江湖上有传闻,只要得到这把弑龙剑,就能改朝换代、称霸天下,最终成为九五至尊!”
“哈哈,这种传闻也有人信?”曲子然闻言终于忍不住嘲笑出声。
“就是啊,如果传言是真的,黎家怎么落得个被灭门的下场?”姚杏儿也附和道。
见曲子然发笑,独眼龙终于松了一口气,赔笑说:“小的也不信,所以才想着趁这里混乱,捞点别的好处。没想到,冲撞了真神,被您二位收拾得现出了原形!”
曲子然觉得这独眼龙说话有趣,也就不打算过于为难对方。但他还是冷着脸、打算先训斥一番。
“少在这里废话,如果不是我们武功比你高强,岂不是要遭到你的毒手?”
“大侠饶命啊!”独眼龙立刻求饶并辩解道,“小的平日里从未干过奸淫滥杀之事,实在是这位姑娘太过漂亮,才让我色迷心窍啊!”
姚杏儿闻言有些得意,但还是冷哼一声,“想占本姑娘便宜,有这种想法就该杀!”
曲子然立刻配合着抬起手来。
“别别杀我!我真地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独眼龙鬼发出哭狼嚎般的声音,看来他是真的怕到了极点。
曲子然于是又把手放下,一脚将独眼龙踢出了门。
“滚吧,以后再让我遇到你做恶,我一定将你抽筋剥皮!”
恢复行动能力的独眼龙立刻磕头保证,夹着尾巴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