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我给你起一个吧。”见她不开心了,小豹猫忙给她递来一块新的肉,托着小脸儿认真地说。
“你是一只小香狸,那就叫香仪好啦。”小豹猫仔细地舔了舔自己的爪子,肉几乎都让给女孩子吃了,他还饿着呢。
“香仪,香仪,”小香狸重复着这个新名字,开心地也打起滚儿来,“我也有名字啦!”
“对了,你叫什么?”香仪才想起来问这个问题。
“我叫晴空。”小豹猫神气地站起来,“是我们家朗上神给我起的名字,好听不?”
朗上神是在一个晴朗的日子遇上刚刚失去母亲的小豹猫的,彼时,小豹猫的母亲刚刚被一只鬣狗袭击,肚子上被撕开了好大一个口子,身上的血都快流干了。
是越朗把他从逝去的母亲身边抱起来,哄着他在他月白色温暖的袍子里睡着。
小豹猫并不像小香狸那样生而为妖,他原本只是凡间一只普通的畜生,是越朗不忍看着他死去,把他带回结界,给他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教他修炼成为今天的精灵。
为此,晴空一直很感激上神。
“魔尊最讨厌神仙,每次抓到小仙都忍不住要吃掉,”香仪回忆起魔尊的凶恶模样,浑身不停地发抖,“我没见过神仙,但是你是好人,你喜欢的朗上神肯定也是个大好人!”
她捏捏小豹猫的脸,把剩下的半块兔子肉塞进他嘴里。
“以后,我再教你一些仙法,朗上神说仙才是三界之首,你们魔就应该顺从神仙的旨意。”晴空吃完肉,满意地揉了揉毛茸茸的肚皮,又开始给香仪洗脑,希望对方能早日洗心革面,跟他一起修仙去。
香仪才不吃他这一套,她鄙夷地冷哼一声。
虽然魔界对她并不太友好,但作为一只小妖,她还是近乎本能地维护着魔族的尊严。
“大家都是猫,你凭什么看不起人?”香仪小小年纪,倒很有几分众生平等的思想。
晴空明显愣了一下,才想起来香狸又名灵猫,灵猫和豹猫,可不都是猫吗?
神仙和精灵的优越感,并不需要太多的理由。
说起神仙,就好像他们一定生来高贵,一定品行端良一般。
提起魔,又总会跟邪恶、狡猾等等不好的词联系在一起。
晴空挠了挠脑袋,第一次认识到自己从前的想法似乎有些站不住脚。
他见过不那么好的神仙,比如当年曾经欺负过他的仙童仙女;也见过善良可爱的小妖,比如眼前的小香仪。正与邪、善与恶,似乎并不能那么随意地定论。
晴空第一次感到世界如此复杂。
他使劲摇了摇脑袋,香仪已经抛开这个话题,爬到树上去看月亮。
她的侧脸如此生动,又如此美好。晴空忍不住笑弯了眼睛。
米桐从早餐的时候起,就明显感受到越朗对她的态度发生了变化。
上神一贯高冷,不过今天似乎更是刻意地冷漠。
他连看都不愿意看自己一眼。米桐有点失落,莫非他是在为昨天的事记仇?
哼,记仇就记仇,反正不影响到我就好。
米桐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顺手给身边小墨的餐盘里夹了一块肉。
最近几天,她越来越喜欢这只神鸟。
虽然一开始见面的印象并不美好,但是随着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她发现小墨似乎越来越温顺,甚至有时还有些黏她。
比如睡觉一定要睡在她的房间里,吃饭一定要跟她一起,没旁人的时候它还喜欢落在她肩膀上,靠着她的颈窝小憩。
它就像是《小王子》里那只被驯化的狐狸一样,对米桐产生了深深的依恋。
“你怎么这么可爱呀。”米桐捋了捋它的羽毛,忍不住夸赞。
小墨得意地鸣叫了两声,斜着眼故意瞥了越朗一眼。
虽然它只是一只鸟,不过越朗的那点心思儿,它还是能猜到一点的。
你喜欢又怎么样,能光明正大窝在她怀抱里的不还是我?
小墨歪着头,一副炫耀的表情。
吃过饭,米桐习惯性地拉开宝蓝色玛莎拉蒂的车门坐进去,准备跟越朗一起去公司。
“下来。”越朗冷冰冰地命令道。
“什么?”米桐以为他吃错药了。
“听不懂我的话吗?”越朗鄙夷地看了她一眼,“愚蠢的凡人。”
“凡人怎么了?不是上神你非要拉上我这么个凡人帮你干活儿的吗?”米桐生气地抓起包摔上车门。
“咱们自己也能去。”小墨看笑话似地看了越朗一眼,一扇翅膀开启了直通公司的传送门。
“就是就是。我们小墨超棒的!”米桐冷哼了一声,扭头就跟着小墨走了。
越朗一个人坐在座驾里,神情有些落寞。
“月下郎君。”一个脑袋猛地从副驾驶上钻出来。
越朗吓了一跳,差点本能地出手御敌,幸好及时看清了来人是谁。
“太白金星,您老干嘛老一惊一乍的?”越朗不满地说。
“嘿嘿嘿,”太白金星捋着花白的胡子,笑得满面春风,“三生石的事郎君进展得怎么样了?”
“有些眉目了。”越朗就知道他准是替天帝传话来了。
“嗯,陛下的意思是,郎君还是应当抓紧些,毕竟拖的时间越长,越容易出乱子。”太白金星又开始啰嗦。
越朗有些心烦意乱,不禁皱起了眉头。
“月下郎君对那个凡间女子似乎很上心嘛,”老头子八卦起来眼睛都亮了,“尘缘镜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选了个这样的宿主。”
“诶呀,您老可省省吧。”越朗颇有些不耐烦,板着脸说,“一个短寿的凡人而已,我只是不希望她那么快死掉,妨碍我复原三生石石魂的大事。”
“是么?”太白金星显然不相信,他顿了一下,语气也跟着沉下来,“郎君若是听老夫一句劝,还是应当谨记天规,不可强行违背天理。”
“我心中有数。”越朗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自己前不久又去地府闹了一通,终究没能改成米桐的阳寿,想必这件事早就被判官们告到天帝那里去了。
天理,什么是天理?
让一个正当花季的女孩儿这么早就开始生命的倒计时,这样残酷算得了什么天理?
没下凡之前,越朗一直希望自己做个铁石心肠的人,不动情不动心,只要原原本本照章办事,再逍遥个几千几万年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下凡浸在滚滚红尘之中,忍不住就会动心动情,就会有了牵挂。
这些复杂的情感叫他寝食难安,再也没有在天上时那种平和冷静的心境了。
“这一生过完,她真的会灰飞烟灭吗?”越朗忽然攥住太白金星的衣袖,语气里竟带上了几分沉痛。
太白金星长叹一口气:“人各有命,此为天理,一切就看她的造化了。”
越朗忽然有些羡慕侄儿越宸,他爱的人,纵使无法相守,至少能远远地看着她,一生又一生,似乎永远也没有缘尽的时候。
可是自己呢?他爱鸾兮,鸾兮却为他魂飞魄散;他想守护凡人米桐,可她很快也会挫骨扬灰、万劫不复。
也许就像天帝斩断他尘缘时候说的那样,从一开始,他这样的神祇就注定一世漂泊,永远也不能拥有寄托和归宿,否则,只会给与他相关的人带来无尽的灾祸。
这样的神仙,做来又有什么意思?
太白金星已经走了,越朗将手紧紧贴在胸口,感受着鸾兮残留的那一团魂火在体内虚弱地跳动,心忽然像被撕裂了一般剧痛,泪水在眼眶里转了几转,终于还是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