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部长的人喜欢听新死者的故事,安吉拉注意到了。这些高大的、自残的古人就像乡村亲戚一样,对城市生活的故事感兴趣。
因此,她向她的朋友讲述了R国入侵华国的故事,以及安吉拉和她的同学们是如何在大学校园里设置障碍的。
"但是你死在了路障外面,"刘苏说,"你为什么要离开?"
"我想要口红"。
女人咯咯地笑了起来。"他一定是个英俊的男孩!"
安吉拉什么也没说。没有男孩,她想。在过于熟悉、拥挤的宿舍生活了几个星期之后,她在收集的雨水中洗澡,从碗橱里吃着陈腐的食物,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到了一个怪物。一个苍白,恐惧,丑陋的东西。她想,一抹口红会让她重新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安吉拉诅咒了这种讽刺。
刘苏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到院子里。"当你重生的时候,你将再次遇到许多英俊的男人,并得到所有你喜欢的口红!"
"除非我重生为一个男人,"安吉拉开玩笑说。
刘苏茫然地凝视了一会儿。"我想是的,"她说。
"不管怎样,我对这个地方一点印象也没有吗?"
"你愿意吗?"
"没有,"安吉拉立刻说,然后补充说,"无意冒犯,刘苏。"在外面,人群还在跪着,还在祈祷。安吉拉的眼睛飞向天空,在那里旋转的旋转像一个发光的漩涡,云朵在银河中心周围冒着泡泡。
"我们什么时候去重生,还有多久才能重生?"
刘苏的脸沉浸在默认的庄严之中,就像一个老戏院的面具。"很快,安吉拉。"
范部长正式结束了祈祷,挥舞着他脆弱的手杖,人群就像水一样在院子里游荡。家人、朋友、同事又找到了彼此。这里甚至还有R国人的灵魂,他们的低语是一堆平淡的外国音节,但他们仍然是严格地在一起,孤立的,在可怕的天空张开大口。
安吉拉发现了一些她认出的面孔。这位来自南京路的杂货店老板,他的妻子却不见了踪影。那个灰头发的火车服务员,现在是一个秃头,松弛的东西,湿漉漉的,像刚出生的,黑暗的,闪闪发光的东西,在光谱的人群中徘徊,仿佛没有了火车就迷失了方向。
她自己的家在南京的内陆;安吉拉想知道R国人是否已经到达首都。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里还有其他的大臣们,把这些鬼魂赶到当地的城门?每个城市都有这些破旧的管理员吗?
安吉拉爬上一套楼梯,走进另一座寺庙的楼梯。她径直走到阳台上,望着公园和常熟路。一些建筑物正在失去他们的屋顶,被大炮轰走,碎片开始看起来像是弯弯曲曲的边缘石块。
在公园的更深处,黑暗的天空陷入了滚滚的绿色薄雾中,打开了大门。
"你好,小麻雀。想我吗?"
"放开我,沈!"
"从来没有。"
她转身面对他。"我很快就要走了,你不能阻止我!如果你愿意留在范部长的小社区里……"
"社区?"沈女士冷笑道。他用一根手指戳向那些垂死的人群,用它自己的方式反映了绿色天空的旋转。"我见过很多伟大的社区。我看过咸阳的市场和百家争鸣的诗人……"他走开了,那些庄严的记忆正在他湿润的脸上洗刷。"这里是难民营!一个编织的篮子留在河里,而你,小鱼,游过来!"
"我以为我是你的小麻雀,"她猛地说。当他说了很长时间的时候,她能听到他那陈旧的口音。"你是怎么一直出现和消失的呢?"
"附近有尸体,"他冷冰冰地说。
"尸体?"
"我进入他们。"
安吉拉盯着他。"我们可以……重新进入生活的世界?"这是他的另一个谎言吗?
"是的,"他简单地说。
"范部长知道吗?"
"不知道。"
"为什么?"
"因为他年轻,而我古老,我有时间在这里发展我的感官。我能闻到死人的味道。我能找到他们的肉,然后滑进去。"
安吉拉对此进行了尖锐的反驳。但是一段可怕的回忆又回来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可怕的意识在慢慢地酝酿着,就像某种东西在她的脑海里从茧里推出一样。
"那些杀了我的人,"她喃喃自语。"你吃了它们!"她像茶壶一样发出一声嘶嘶的呜咽声。"你吃了它们!"
她想知道她是否总能感觉到子弹击中了她的后脑勺。她嘴里的牙齿。血从她的上衣前面溅了下来。她一直在寻找的口红的颜色就是鲜血。
昆云路沿线的尸体在雨中湿淋淋的,灰飞烟灭。其中一个是一个长着黑色纤细头发的胖女人,嘴巴张开着,露出一张黄色的、歪歪扭扭的牙齿。一块满是泥土的破布被一只臃肿的手包裹着。
请原谅我的打扰,安吉拉一边祈祷一边拍着钱包和口袋,请原谅我对你的伤害。
像锤子一样的东西撞到了她的后脑勺。她突然跪了下来,心想:我被杀了。
她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有人踢了她,她摔倒了。一个憔悴的男人从她身边径直走到尸体旁,手里还拿着一把手枪。他搜查了死者的口袋。
安吉拉感到双手放在她的大腿上,在寒冷的雨中撩起她的裙子。
那个憔悴的男人瞥了一眼他的伴侣。"你要干尸体?"他用完美的香港方言问道,安吉拉意识到这些人是当地人,而不是入侵的士兵。
"她还是温暖的,"另一个人说,无视身后的她。
"好吧,快点!"
安吉拉在血雨中眨着眼睛。那个男人在她身后迅速地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呼噜声。安吉拉没有动。她的视力在边缘逐渐变暗。像透过望远镜的错误的一端向下缩小。
她越来越少的目光落在那个臃肿的死去的女人和她可怕的牙齿上。
然后。
然后那个死去的女人向她眨了眨眼睛。
安吉拉感到喉咙里有一股惊讶的气息。那个带着手枪的憔悴的男人走到了那具肿胀的尸体旁。他把她的口袋挖了出来。一个吊坠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弯下腰去调查它。
那个死去的女人用她臃肿的双手抓住了他的头,把他的尖叫的脸带到了她的嘴边。
"你吃了它们,"安吉拉重复道。"你占有了那个女人的尸体……吃了那些男人!"
"我做的不止这些,小麻雀",沈望着她,望着她。"我听到的是对你的杀人犯的同情吗?"
"吃人是没有道理的!"她坚持说。
"我要找的不是他们的肉,那是他们的灵魂。"
记忆被点击到了一个位置。她死后,沈是她遇到的第一个鬼魂。但是那些杀死她的人,那些死在那个浮肿的食尸鬼啃咬嘴下的人……他们根本就没有出现过。她直到现在才想到这件事。他们已经死了,所以他们应该和她一起进入来世。
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
因为沈已经吃了他们的灵魂。
"你是个怪物!"
沈向前靠了靠。"那些人正在干你的尸体。"
"而你,高贵的野兽,杀了他们来为我报仇?"
"我吃了它们,"他低声说,"因为这就是我保持自己的方式。这就是为什么我永远不会衰败的原因。"他向范部长挥了挥手。"看看他们!它们正在干涸。总有一天,他们会分崩离析,下一个胡杜崇远寺的居民会用他们褴褛的灵魂。"他指着牧师和他的随从穿的那件褐色粗糙的长袍。
安吉拉猛地摇了摇头。"不!我不相信!"
"即使在地狱里,生存也是可能的。"
"这不是地狱,"她反驳道。"这个地方仅仅是宇宙的副产品,我们人类已经复杂到可以意识到这一点。如果西红柿拥有智慧,也许他们丢弃的皮肤在扔进垃圾桶时会保留一部分。"她研究了折磨她的人困惑的脸。"你从来没吃过西红柿,是吗?太穷了买不起吗?或者……哦!没错!在天皇的时代,西红柿还没有从新大陆到达华国!
沈什么也没说。
"它们很好吃,"安吉拉压了一下。"也许下次你占据尸体的时候,你可以试着在市场上找到一个……"
他急促地呼了一口气。"我是你在这里唯一的盟友,你这个小婊子"
"鱼,麻雀,母狗?没有十二宫杀手的消息,沈?"从下面的院子里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人群涌入公园!是时候了!
"他们要去大门了!"她哭了。
她离开了沈,但是他把她拉了回来,他的脸变成了一个可怕的变形,这是她一辈子也做不到的。由于不受骨骼的限制,它变得又长又长,长着一双黑色的狭缝状眼睛,还有一个不安分的下巴。
"你要和我一起留在这里!"他吼道。
安吉拉的手腕从他的手中滑了出来,她从阳台上跑出来,拼命地跑下楼梯,跑进了一群乱七八糟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