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武斗会(上)
“自曲直洞初成到今日，转眼已经一个春秋，师傅走了，小白师兄也走，现在丹丘师兄也去了，大叔，难怪你一生从来不结交，我今日算是明白了。”高养醉醺醺的，看着一堆篝火发怔，突然大笑：“还是大叔洒脱！”
“嘿！你懂个屁。”青须客一把夺过高养手里酒壶，一指夜空道：“我那些朋友，都在天上，那才是真洒脱。”
“大叔！我闯荡了一年，杀了人，被人杀，刚开始手抖心慌，还强装无畏怕人耻笑，到现今见惯了腥风血雨，心里不再慌张却时常莫名空虚寂寥。你当年也是这样么？”
“嘿嘿，江湖事，杀戮难免，你只须谨记一句：杀人正道，问心无愧。人总是要死的，况且有些人的确该死，只不过恰好死在你手里。”
“这是诡辩吗？”高养闻言一怔，还是觉得青须客给不了他答案，没有哪个人可以与天道并驾齐驱，自然也代表不了天道。
“嘿，总之让自己安心便是了，怎么成天那么多为什么为什么，打小时候就这样！”青须客一撇嘴，吐出一口酒，那酒落在火里，熊熊一片。
翌日清晨，一人一马一只行囊，轻轻离开，曲直崖下青须客依旧捋须独立，摇摇头，钻进了木屋……
中州城外五十里蒙泽湖正搭起一座木寨，寨门高梁上悬挂了一副巨旗，上书：武斗大会。
木寨中此时人头攒动，人人背枪带剑，全然一副江湖人聚会的模样。中州武盟盟主端坐在寨中高台，抬头看看日头，距离午时尚早，他暗自长吁一气，心道：这一届武会总算没有耽搁，金刚舍利顺利得手，瘘神仙赐下益寿仙丹一枚，这些倒是次要的，瘘神仙牵头搭线让中武盟依附到长生殿门下才最让他兴奋，长生殿来了三位使者，当即收下他三个儿子入内门做弟子，应使者要求发起武林贴召集天下豪杰，擂台较技，前三甲当即赏赐分舵副主之位，由他一力统领。
“盟主，瘘神仙已经走了。”
“噢？可有什么话留下？”
“一言未发。”
“……”
手下人说罢退下，盟主沉吟片刻，那瘘神仙也是个怪人，既不施恩又不结怨，竟用那么好一口剑换了金刚舍利，“飞白凤，你这女贼！老夫迟早宰了你……将那宝剑夺来。”
“咚！咚！咚！”
擂台一侧，一名力士站在一人高的一面铜锣前奋力舞锤，锣响三通，较技开始。
“诸位！今次比武，实乃庆祝我中武盟加入长生殿之喜。在下中武副盟主邱如海，区区不才担当此次比武裁判，第一日比试，不论次序，每人只出一场，胜者便可坐席观礼台，待所有比试结束，胜者组抽签对决，逢二进一，直至三甲出现！”
“要是赢了，怎么说！”台下一人问道。
“呵呵，这位朋友问的好，三甲武士，出任长生殿外门分舵副主，赐金千两！”
“好！”
台下众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不说那舵主之位，单单千金足可让人垂涎欲滴。
“呔！我薛某人先打头阵！谁来与我一战！”那人是个胖子，披头散发，腰间悬了金丝带，带中鼓鼓囊囊，明眼人一瞧便知此位是个暗器高手。
“哎哎哎，这不是手下败将嘛……”
台下人群里，一个青眉少年突然跳起来喊道，正是画眉庄青螺。
众人听了哄堂大笑。
“哼！兔崽子，敢上来么，看爷爷打得你屁滚尿流……”薛胖子一撩头发看到台下损自己的人赫然是画眉，心头一惊，但此时此地，气势不能虚。
“怎么着？还不服呢……”画眉一撸袖子就要跃上高台，刚抬起脚，却被一只大手摁住肩头。
“你那日用惊魂术制住他，不过侥幸，好好待着，我去会会此人！”
一名黑衣少年说完提气纵跃，“噌噌”两声从背后抽出两把金剑。
“哼！就你能耐，臭柳生！”画眉一跺足，不再争抢，他心里清楚，混进武斗场本来就是一时兴起，修士法力最好不要动用，免得引起他人注意，况且就算动用灵力，他也不是薛胖子敌手，柳生说的对，不过很气人。
“薛胖子那狗贼最会用稀奇古怪的阴损暗器，你的同伴吃饱了撑的，挑这种对手，嘿，用短剑对飞镖，找死！”画眉身后一个不起眼的小厮嘲讽道，像是故意说给画眉听，字字清晰入耳。
“你……”画眉一转身，刚要抬手给他一巴掌，却看那小厮虽然粗布陋衣，眉目竟十分清秀，“你是个女人！”
小厮一惊，慌忙拉低头上毡帽，想要遮住脸。
“哼哼，鬼鬼祟祟，肯定不是个好鸟。”画眉一步向前，瞪大双眼盯住小厮双目，那双眼一会青一会红，甚是诡异，显然又用了柳生口中所说的惊魂术。
“说！叫什么名儿……”
“飞白凤。”小厮痴痴呆呆，木讷的答到。
“干什么的？”
“走江湖。”
“来武斗会干嘛。”
“偷中武盟主的益寿丹。”
“啧啧，胆子不小，去吧，好好干！”画眉撤回目光，再一环视，发现众人都在仰头看擂台，哧溜一下钻到人群里没影了。
飞白凤一个激灵从噩梦中惊醒，“刚才……”，她脑中刚要回想适才发生了什么，却始终想不起，只觉得脑海里昏昏沉沉仿佛失忆了一样。
画眉躲在远处，偷偷看她，贼兮兮一笑。
“报个名儿吧，待会有人给你收尸也好立碑。若来的是那青眉小子，我或许还畏惧三分，你嘛……嘿嘿。”薛胖子见柳生持剑，分明是个剑客，一寸短一寸险，对上暗器，他死定了。
“柳生。”
柳生淡定答罢双手一开，两把剑一只倒提，一只竖擎，摆开架势。
“咚！”铜锣再次响起。
“受死吧！”
“嗖！”破风声大作，薛胖子宽袍无风自鼓，身形急退，长袖中手指如簧跳动，第一只镖，是寻常的暗器，那镖破风声极大，紧随其后竟暗藏了一枚飞针，这一手连珠投射的功夫让他稳坐卸岭第三把头宝座，十几年来罕有对手。
柳生双手持剑，剑尖低垂，竟闭上了双目，侧耳倾听，镖声呼啸盖住了场下众人喧哗声。
“完了完了，这人傻了吧，镖都打到近身一丈了，还不躲！”众人中有个惯用暗器的，不禁出声。
柳生置若罔闻，依旧不动。
在他脑海中早已用意念覆盖了方圆三丈每一寸，那镖虽快，投射到意念中却犹如龟儿漫步一般，只要掐准时机，既可以避开飞镖，又能挡下飞镖尾巴上衔着的那根针！
这一手念力化虚的绝技还得益于他二阶神识洞明境的修为。
“呼！”镖已飞来，打至他面门不足一尺。
头颅略微一撇，柳生堪堪避过那镖，飞镖锐利，刮落他一丝黑发，“嗡”，柳生短剑回旋，剑锋陡然转到面门前，众人看的眼花，只听到“叮当”一声，一枚细针掉落，那针正冲着柳生面门去的，不待众人醒转，又听到“咻咻”破空声，柳生身前上下左右，头足手肩各有一物锁定袭来，衔接如此缜密的射器功夫，让柳生心头暗赞：“薛胖子果然是个行家里手”。
双臂急提，柳生将双剑舞出了一团金花，“砰砰砰砰”，一阵爆鸣声自剑上传出，顿时擂台上硝烟弥漫，底下众人慌忙捂住鼻子。
“雷震子么……”柳生淡淡低语，双剑击碎了四五枚飞弹，并无半点印痕留在剑上，他双臂借飞弹炸裂之力一个后翻，身体贴到了地上，后臀抬起曲了双腿，作势便要冲锋。
薛胖子一皱眉，双手连弹，一排铁蒺藜哗哗如雨下，钉的满地都是。
柳生想要滚地近他身的意图一时被打乱。
“嘿”柳生一笑，身体倒悬，竟以双臂持剑撑住身体，那两柄剑交相弹动，越过满地铁蒺藜，与薛胖子拉进了两丈距离。
“花里胡哨！”薛胖子一鼓嘴，丹田内力几乎倾泻而出，都聚到双掌中，那手掌里赫然有两只小壶，壶中满满当当塞了无数细针，“看我漫天针雨。”
“砰！”掌中针壶炸裂，一蓬又一蓬飞针疾射而出，密集之程度，堪称遮天帷幕，不留一个死角给对手。
柳生全然未料薛胖子有这么一手，他越过铁蒺藜刚刚落在地上，身形不稳却迎头兜面来了如此多飞针，不容多想，单手提剑竟一掷而出，那剑飞进针雨里，“噼里啪啦”发出一阵金属交击声，不等第一只剑扎到薛胖子，他又奋力掷出一剑，那剑顺着第一只的路径极速飞去。
柳生看也不看二剑的成效，掉头狂奔，直到擂台边缘仍未脱离针雨袭击，索性一纵身，跳下台去，针雨噗噗从头顶掠过，叮叮当当扎到会场外围的木栅上，待针雨落定，有人上前细数，足有千枚之多。
“呀！”
“哎呦！”
柳生才落地，忽然听到场下众人惊呼。
画眉不知从哪儿跑过来，一把捞住他胳膊道：“你怎么把薛胖子杀了？这下可玩大了。”
柳生转头，但见两把金剑插在薛胖子尸体上，第一只扎在他前胸，尚不致命，第二剑却划破了他脖颈，头颅都掉了下来，不知滚落到何处去了。
“善用器者死于器，也不辱没了他一身名头……”柳生低声道。
画眉听了怔怔的看着这个哥哥，即便自幼就一起玩耍知他心性，此时听了如此冷漠如寒冰的话，任谁也禁不住一阵寒战。
“唔，众位莫惊，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薛侠士不幸殡天，实乃我武林一大损失，痛载痛哉，但这位柳生小友亦跌下擂台，本局只能算个平手。”邱副盟抬脚走到擂台，满地铁蒺藜让他无处下脚，好在此人内功深厚，略一发力将脚下障碍踢掉一大片。
“这怎么行！杀了人就这样算了嘛！我们一定要为大哥报仇！”卸岭来的人足有十几个，一个个义愤填膺，不同意邱副盟的裁决。
“哼！技不如人就不要吵闹，有私仇的私下报，这擂台上，不许胡闹！否则我中武盟必以武林规矩处置！”
卸岭众人依旧愤愤不平，却不在喧哗吵闹，一伙人聚到一起窃窃私语，不多时一哄而散。
场下好一会儿一阵唏嘘，一时间竟没几个再上去比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