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生在市里举办的庆祝香港回归的文艺活动中,表演得十分出色,还同市里的乐团合奏了《回家》曲目。在市里有了不小的名气。但这些并不是在乎的,甚至他都没有想过,他没有任何的理想,胸无大志,只在别人给他安排的路上行走,有人指点庇护,因此一帆风顺。
这个少年,每天中午都不休息,总是有一些事情去做,是个好探险而又心里敏感的少年。吃过午饭就会骑着自行车闲逛,去书店看书,查找资料,在大转盘周围绕圈,不知道困乏疲倦。到方季初老师那里学习,不敢打扰午睡的她,便在院子里看大朵的芙蓉。不是获得了荣誉就忘本的人,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总是把中午那段空余的时间安排得满满的,买了BEYOND的海报,贴在琴房里,每天都要驻足看几眼,仿佛要从中获得力量和智慧。
某天中午璇去看依生学琴,她已了解少年的心性,这个时候他又没吃饭,在院子里仰望花朵。她带依生去吃饭。附近一家很小的饭馆,璇叫了面和凉菜,又买了汽水。依生吃得满头大汗,璇拿着餐巾纸给他擦汗。
因为饭馆太小,所以人一多就拥挤闷热。挂在墙上的电风扇竭尽所能的吹着微不足道的风。一对老夫妇带着一男两女三个孩子坐在他们旁边的座位上。那孩子大概是他们的孙子孙女。男孩年龄很小,另一个女孩也不大,坐在桌前直嚷嚷,不好好吃饭。大人都是副疲劳的样子,地上放着两个空瘪的布包。年龄较大上点儿的女孩也疲劳不堪,先是趴在桌上休息,被弟弟吵闹,又坐起来哄他吃饭,直到他吃饭了才动筷吃那碗面。
璇说,依生你看,那个小姑娘多懂事啊,知道身上有做姐姐的责任。依生很认真的问,在你眼里,我是不是那个小男孩?璇说,说不准确,有时你像一个思想深遂的大人,有时又像一个单纯的孩子,好像还没有走出童年,你得赶快长大啊!
下午和璇坐公交车回校,尽管是炎热的夏季,公交车依然挤了不少人。他和璇挤在人群里,都有些透不过气来。他在为璇中午吃饭时那些真诚的话而感动着。这也更加令他难以启齿说出心里对她的热爱。璇越是对他温柔体贴诚恳,他越是感到胆小怯弱,有一种羞耻感。即便是他已有在拥挤的公车上对她诉说的心理,也因她冰清玉洁的眼神而缩回去。少年沉默不语,璇几次想跟他说话打破沉寂,却因碰触到他忧郁哀伤的目光而如鲠在喉,很多话难以开口。
回到学校里,依生便进了琴房,璇从外面走上楼来。微风从外面蹭过树叶跑进来。他看见白衣白裙的璇站在门口,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她一只手背在身后他走过来,他看见她身后那一片午后的摇动的绿色。她微微一笑,向他伸出背后的那只手。他看到那是一本精选的歌碟。璇说,这是今天早路过音像店时买的。我知道你喜欢这支乐队,所以买下来送给你。依生很是感动,璇对他的好总是这样突如其来,意外的惊喜。他说声谢谢折开包装来看。璇打开影碟机,把一张碟片放进去。依生蹲在电视机前,又兴奋得开始滔滔不绝,说,你看,还是一九九一年红馆演唱会,这是黄这黄家驹在世时在香港的最后一次大型演唱会,我的同学也有一本。这小子经常跟我们炫耀。这回我也有了,我看他还乍呼吧!他回头对璇说笑。璇静坐在那里看他不说话。
依生,谈谈你为什么样喜欢黄家驹?璇说。
他说,喜欢他粗犷的声音,细赋的音乐。还喜欢他所表达的东西,宽广,博爱,平等,自由,都是他的期望和追求。这也是全人类的追求。只是家驹用音乐把它表达出来了。他是太不同于其它歌手的人。无人能与他相提并论。当你用心聆听的时候,你就会要定下来。再噪动的心也会像小猫一样乖顺。许多歌曲所表达的东西都会令你产生共鸣。他的失落,迷惘,坦诚,坚持。当音乐成为一种精神时,它就升华,超出音乐本身,他已经做到超越了。
在琴房里,听了很多歌曲,其中有家驹去非洲做慈善时写的AMANI,为黑人领袖曼德拉写的《光辉岁月》,有经典怨曲风格的《午夜怨曲》,《再见理想》。碟片上的每一首歌他都能耳熟能详。两个人对坐着,彼此交淡。有风从外面吹进来,香花在这空洞宽敞的房间里。少年亦感到这次说话那么难忘而清爽,冰清玉洁的璇,喜欢的歌曲,他兴奋的话题,偶尔侧头看一眼外面的绿色,品一杯清涩的茶,就这样不知不觉度过一个下午。
从琴房走出来心情是爽朗的,即便是周围人声噪杂,天气热也没察觉出来,还沉浸在刚才的愉快谈话中,这单纯的少年心中暗藏对璇的爱峦和喜悦,嘴角露出不自知的笑容。挎着书包,右手抓着背带,倚在墙边,左手向上捋起头发,清纯的笑容已蔓布整个脸庞,抬头看见夏季天空的云心情是无比的清爽,仿佛是看见璇白色的身影,听到她们在耳畔的轻呼。喜悦令他走起路来都有是轻飘飘的,低着头兀自展露着微笑。看见垃圾筒外空的饮料瓶,上前趋势着它往前走,像是沉醉在绿茵场上。一脚将瓶子踢出老远,刚走出几步,就见那瓶子撞到自己脚上,兀自的在地上打转。
他抬头就看见燕灵,心情骤然改变。他似乎已不能躲避掉她,她总是像膏药一样跟贴着,甩都甩不掉。他转身想走掉,她追上来拦在他前面,说,你想知道璇以前的故事。他问,你知道?她点点头,一副认真的样子,说,想听她的故事就对我好一点,先请我吃冰激凌。她拉着他便走。依生极不情愿而又无可奈何。买了冰激凌给她。她一手拿一个,坐在操场上看落月和游戏的学生。依生站在跟前,问她可以讲了吗?她站起来,说,今天太晚了,故事又太长,明天吧,明天你放学就来这里等我,记得要准备冰激凌,不然我就不讲。依生怒气冲冲的看她,她被他的眼神吓倒,说,你别吓坏了我,我这人最怕吓我,一受惊吓我就会什么事情都忘掉。依生转过身去,有些无奈,她看他生气的样子觉得十分好笑,走上前去在他脸上吻了一下,依生吓得一激灵,闪过身去,她扭转身便跑,书包在身侧一跳一落,铅笔盒在里面发出声响。
她是令他生厌的女子,总是在他沉浸在自我欢乐的时出现,令他的心情骤变。而他似乎是躲避不掉她。翌日璇叫他和她出去买做板报所需的材料。依生的脚步很快,走在前面。她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她气喘吁吁,建议他走慢一些。依生实在有些烦躁说,愿意去你跟着,不愿意去你就回去。她有些委屈,说,为什么你对我总是凶巴巴的?依生反问她,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对你吗?他径直走路,实在是想甩掉这个尾巴。燕灵并没有因为他的冷落而退怯,而是跟得更紧,大有不到黄河不死心之举。她问,依生,你能记住我的名字吗?
他说,为什么我要记住你的名字?你真是无聊到极,跟我在一起走路你最好少说话别说话,我不喜欢身后跟个苍蝇。
在超市里买了材料,走出很远时,她问,依生,好像没开发票吧。他一拍脑袋,冲着她大喊大叫,你干什么吃的,猪脑啊,走这么远了才想起来,老师叫你跟我出来不是瞎玩的,还愣着干什么,去开发票啊。拿这些东西回去开,我没有功夫陪你浪费时间。说着将手中的纸张,绘画用的毛笔,颜料等往她怀里推,催促她快去。
依生不耐烦的在树荫下等待,如果不是因为璇,他肯定会一走了之。远远的看见她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怀里抱着材料,裤子膝盖弄破了,**还有血迹。依生有些生气的走上前去大声质问她怎么了。她说不小心磕倒了。她以为他会安慰几句,没想到他接过材料看了看,说幸好这些东西没事,又对她说,我先走了。不奉陪了,你慢慢往学校挪吧。说完径自走了。走出不远,燕灵坐出租车追上来,要他上车。他几乎是暴怒了,喊道,你真烦人!滚蛋!一脚把车门蹬上,吓了她一跳,灰溜溜的坐车走了。依生心里还在咒骂着她,恨不能追上去把车给砸了。
晚上放学,他照例去操场等她,但是一直等到天黑她也没来。他想可能是伤害了她。想去找她,但又没有勇气,他也不想主动与她和解,他需要时刻作出讨厌她眼不见心不烦的表示。一连几日,他都独自到操场去等,而她始终躲在暗处不肯出来。她明白他能够如此执着,全是因为璇,他想知道璇的过去,她早已看出他对璇的情意,疯狂的迷峦着她,却不敢说出口,他能为她做一切事,包括为她去死,改变命运。而这一切都只源于她的完美,她的冰清玉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