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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鲜花是连儿童都能理解的语言。
那么，大海是什么？
是深不可测的智慧吗？
不！大海是让人畏惧而又渴望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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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北戴河疗养基地有几天的时间了，阮长寿的心情依旧惆怅和忧伤。
虽然是第一次见到大海，但那湛蓝又广阔的渤海啊，却不能够打动一个心里盛着事的少年郎。
阮长寿坐在码头旁一块巨大的礁石上，那里海浪无法打湿双脚，但海风还是湿润了脸庞。
他轻轻合上日记本，把它放在腿上，感觉分量很重。
写日记的习惯已经很久，那些旧日记本被锁在抽屉里，像被尘封的记忆。
咸涩的海风中忽然飘来烟草的味道，阮长寿腻烦地仰起头，看到阮导嘴里叼着烟斗，一屁股坐到了他的身旁。
阮长寿把头扭向一边，朝着大海的方向，望见远处有一艘破旧的渔船在风浪里摇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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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呢？”阮长寿问。
“她回屋里去了。这儿的风太硬，时间久了，我怕她的身子骨承受不起。”阮导答道。
“你怎么不回去陪她？”
“她让我来陪你……”
“我不用。我自己挺好。”
“噢，是么……”
两个人陷入了沉默，沉默让时间走得缓慢，慢到可以听到风的低声话语，看见浪的悄然嬉戏，数清楚手里的沙子刚刚好一千零一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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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寿，你知道这是什么海吗？”
“渤海。”
“渤海的外面呢？”
“黄海。”
“黄海的外面呢？”
“嗯……”
“是东海。东海的外面呢……是太平洋。太平洋的外面呢？你知道是什么吗？”
“不知道……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我也不知道。”
父子俩不约而同地哑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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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导嘬了一口烟斗，继续说：“我想说的是，这个世界非常大，比你相像的还要大。”
“我想去太平洋的外面看一看。像你一样……”
“像我一样？”
“你不是去过南极吗？”
“是啊，那又怎么样呢。我没有去过的地方更多。”
“那你什么时候带我去吧。”
“我？我不会带你去的……”
“为什么？你又说话不算话了！”
“我从来没有答应过，要带你去看世界呀？如果你想看的话，为什么不自己去呢？”
“我不会呀……”
“那你怎么才能会呢？”
“我不知道。”
“我知道。”
“是什么？”
“是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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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导嘬了一口烟斗，把脸转向儿子，慈祥地看着他。
“没有人是天生什么都会的，儿子，你看到的成功都是他们不断尝试的结果啊。”
“哦……”
“法国资产阶级启蒙运动的泰斗，伏尔泰曾经说过：不经巨大的困难，不会有伟大的事业。这是你妈妈在还很年轻的时候送给我的一句话，我一直把它当做座右铭。现在，我也想把它转送给你，希望你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不经巨大的困难，不会有伟大的事业……”
“对。儿子，你知道吗？你妈妈上大学时可是一个非常有理想有抱负的人呐。正是她的积极思想和奋斗精神，给了我事业上最大的支持。”
“所以……你成功了，妈妈却没有……”
“谁说的？你妈妈也是成功的，她的成功就是有了你呀……”
“我？我能不算，我只是你们的孩子。”
“你是我们的孩子，也是我们的希望。我相信，将来，你还会成为我们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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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导烟斗里的烟草味道，阮长寿觉得怪好闻的。
阮导忽然悄声地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不要说出去。”
“什么秘密？”
“你妈妈要出书啦！”
“真的，太棒了！妈妈写的什么书啊？”
“是一本散文集。她写了几年，现在终于完结。我正帮她找出版社的朋友审稿呢。”
“妈妈真了不起！她是什么时候写的，我居然都不知道。”
“她经常在夜里写作，有时候会一直写到天亮。当个作家，像三毛一样，那可是她曾经的梦想。也是怪我，她为我牺牲的太多了。这次，妈妈出书，我们俩要不要一起支持她呢？”
“当然要，必须支持！等书出来以后，我要当第一个读者，让妈妈给我签名！”
“嗯，那就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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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斗中的烟丝不知不觉燃尽了，阮导把灰烬磕倒在礁石上。
“你妈妈这次摔倒受伤，我知道，对你打击很大。”
“嗯……”
“你不说，我也知道。”
“不过，我还是觉得你挺坚强的。我不在家，你一个人就能找邻居帮忙，把妈妈及时安全地护送到医院，还知道给我打电话。这些事情你一个人都做到了，爸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是做不到的。所以，你比爸爸强。”
“还有，你知道吗，妈妈在医院里做了全面的检查，检查结果还算理想。幸好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主要是神经性头疼引起的神经衰弱。另外，就是身体有点儿贫血。”
“贫血？那可怎么办？”
“唉，药物和食疗双结合吧。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全好的，需要慢慢调理，慢慢养身体吧。你觉得咱们来的这个北戴河疗养基地怎么样？”
“这个地方不错啊，环境优美，空气新鲜，离大海只有一步之遥。”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你看，你妈来的这几天，气色明显好了很多。晚上没看几眼书就困了，说是白天在海边散步，身体乏得很。”
“妈妈这几天吃得东西也比在家的时候多多了，她以前一碗米饭都吃不了。我们俩在家吃饭可没劲了，就我一个人吃，她基本都不动筷子。”
“嗯，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就有底了，看来，这次出来旅行咱们收获真不小啊。以后呢，我得带你妈多出来走一走，散散心。”
“切，那还不是得看你吗？只要你别老加班……”
“唉，该加班还是要加班的。只不过……只不过，我会注意的。工作是永远干不完的，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你妈和你，还有我，咱们家呀谁都不许再生病啦。”
“你就照顾好妈妈和你自己就成。我现在每天都在晨跑，坚持锻炼身体。”
“是吗？那真不错。我要向阮长寿小同志好好学习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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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俩相谈甚欢，意犹未尽。
猛然见那天边压过来一朵墨色的云彩。
海上的云雨，多半来势汹汹。
果不其然，顷刻间，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
阮导手里抓着烟斗，大声喊道：“儿子，咱们比赛吧。看谁第一个跑回家！”
阮长寿跳将起来，将日记本揣在怀里，边跑边叫着：“好啊，好啊！”
“嘿！你小子怎么耍赖啊，我还没喊预备齐呢，你就先跑啦！”
“赶紧跑吧，爸爸，你要变成落汤鸡啦……”
阮长寿在前面跑，阮导在后面追，渐渐地，他被落出去很远、很远。
暴雨越下越大，地面腾起的水汽，渐渐地，模糊了两个人的身影。
阮导在雨幕中跑着跑着，脑海里想起了泽东同志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