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出去。”陈嬷嬷先让小内侍出去，这才对小荷道：“小荷，你进府也有些日子了，我该和你说说为什么别人都告诉我了，我还要问你。”
“嬷嬷难道担心我说谎？”小荷眼睛睁的大大的询问陈嬷嬷，陈嬷嬷笑了：“你这孩子，机灵劲儿是够了，就是不大稳重，不过，大哥的脾气……”
“大哥很稳重。”虽然在孟澜身边只有一天，但在小荷看来，孟澜真的是自己见过最稳重的人了，奇怪，他也不过就大了自己那么几岁，为什么他就这么稳重呢？活像，小荷皱起眉头，活像那学堂里的老先生。
小荷这一打断，让陈嬷嬷不知道该往下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陈嬷嬷才叹气：“稳重，哎，大哥原本不应该这样稳重的。”
“嬷嬷，我听说，这天下的晚娘都不大好，大哥这样，是不是因为王妃？”自从发现陈嬷嬷和自己接触过的那几个王府嬷嬷都不一样，小荷的胆子也大了许多，陈嬷嬷听到小荷的话，脸上神色变了好几回，最后才道：“有些事，你知道就好，只能放在心上，不能说出来。”
这王府真奇怪，小荷不由长叹一声，陈嬷嬷看着她：“你叹什么气呢？你要知道，你在这府里面已经是很被照顾了，不然就你的性子，过不了三天五天，早就被惩处了。”
“我知道，这都是嬷嬷照顾我，毕竟我还要好好地服侍大哥。”小荷抓住陈嬷嬷的手摇啊摇。陈嬷嬷不由拍拍她的手：“你有这样想法也不错，不过小荷，我告诉你，不管怎么说我也不过是伺候大哥的奶娘，这会儿王妃还能容忍我，若是有一天，她不能容忍我了，要赶我走，大哥也护不住我。所以，你以后可不能一口一个，嬷嬷说过，而是要照顾好大哥，再让王妃找不到你的错。”
陈嬷嬷说的话，算是肺腑之言，小荷听完后没有回答，而是眉头紧皱，陈嬷嬷等着小荷想清楚了再说，谁知小荷却突然开口：“嬷嬷，这不对啊！”
陈嬷嬷知道小荷胆子大，但不知道小荷胆子竟然如此大，只能瞪圆眼睛看着小荷：“什么不对？”
“嬷嬷，方才在厨房里的时候，那个管厨房的说，说王府之中，王爷王妃最大，其次就是世子，那世子年幼，您虽然服侍世子，却也有教导的责任，那您就要护着世子，而不是世子来护住您！所以嬷嬷，我觉得这点不对。”
小荷说完就看着陈嬷嬷，陈嬷嬷没想到小荷会想的这么远，这么多，难道说，这个人真的就是自己等了很久的，能把世子放心地托付给她的人？
小荷被陈嬷嬷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陈嬷嬷，我听娘说过，她说，这天下的儿女，是该听爹娘的，可是有的时候，爹娘如果有不对的地方，那儿女反对爹娘的话，也是应该的。嬷嬷，您看，我们按说是服侍世子的人，可是如果我们只等着世子来护着我们，世子他，似乎现在，很难做到。”
这个孩子，怎么会说出这样有道理的话来？陈嬷嬷把小荷拉到自己的身边，伸手抚摸她的头发：“你是怎么想的，怎么会想出这么有道理的话？”
“就，就这些日子，在王府跟着学规矩啊！”小荷觉得这些话有什么稀奇的，是个人都能想得出。
陈嬷嬷微笑：“是我想错了，对，你说的很对，你我和大哥，只能彼此依靠，彼此护持。”只有这样才能对抗住王妃，对抗住她层出不尽的手段。
“嬷嬷，那我们……”小荷觉得陈嬷嬷只是这么一会儿，似乎完全不一样了，于是轻声唤着陈嬷嬷，陈嬷嬷拉着小荷的手站起身：“我们往前面去，去好好地服侍大哥，小荷，你要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要和大哥彼此依靠，彼此护持。”
小荷并不清楚自己许下的，将是一生的诺言，她只是认真点头：“我知道了。”
“好孩子！”陈嬷嬷忍不住伸手抱了抱小荷，陈嬷嬷的怀抱很温暖，还有一点点香味，小荷不由使劲吸了吸鼻子：“嬷嬷，您身上是什么，这么香？”
“王府之中，人人都喜用好香，不过好香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世子身子骨不好，不爱闻香，所以我也只有自己用一些。”陈嬷嬷说着就带着小荷走出屋子：“等以后，你要学着怎么用香，安神时候要用，读书时候要用，玩耍时候也要用。”
“这些香，难道都是不一样的？”小荷好奇地问，陈嬷嬷笑了：“自然是不一样的，若是每个时候用的都是一样的香，那还叫什么用香，不过是俗人听的这世上有各色香料，不惜重金买回来在家中点了，好让人称赞，说这香值得这许多银子罢了。”
还有这样的说法？小荷抬头，正好一阵风起，桂花从树上飘落，小荷身上肩上顿时落了不少桂花，小荷笑着道：“嬷嬷你看，这桂花香最好闻了、”
小荷的笑声传进屋内，坐在窗边的孟澜不由想抬手推开窗户，看一眼外面的风景，可是刚推开一丝，身边的小福子就看见了，疾步走上前道：“大哥，这风还冷，您还是安心坐着。”
桂花香，多么好的香味，可惜自己，连闻一闻桂花香味，都成了奢侈。孟澜的手顿在半空中，陈嬷嬷已经带着小荷走进，小荷肩上还有几点桂花，金灿灿的在肩头，仿佛能点亮整个屋子。
“你走近一些！”孟澜不由吩咐小荷，小荷好奇地看着孟澜，怎么这会儿他和原先不一样了？
陈嬷嬷已经笑着道：“大哥吩咐你过去，只怕是要磨墨，还是要倒茶？”小荷点头，走到孟澜身边：“大哥，我已经去厨房说过了，他们说晚饭会给大哥炖鸡蛋羹，还会给大哥用青豆做汤。”
小荷肩上的桂花香味一阵阵袭来，孟澜深吸了几口，只觉得整个人也没那么烦躁了，对小荷点头：“我知道了，你……”
话没说完，小荷突然啊了一声：“大哥你是不是想闻这桂花的香味？那等我去找个花瓶来，摘下桂花，好让大哥放在床头赏。”
“不必了，我这样的残躯，又何必损了桂花？”孟澜话中的自暴自弃，小荷是听不出来的，但陈嬷嬷听的清清楚楚，她上前一步就要劝孟澜，小荷却已经笑着道：“可是桂花不摘，过了几天也就落了，我娘常说，桂花可以做各种好吃的，可以酿酒，可以蒸桂花糕，可以做桂花蜜，还可以……”
小荷掰着指头在那数，孟澜看着她：“你说的这么好，你自己吃过？”
“没有，这做起来这么费事，我娘哪肯去做？”小荷大声叹气，也不知道这桂花糕，有多好吃？
“大哥若真的想，那就去禀告王妃，让厨房给大哥做来。”虽然陈嬷嬷知道，去禀告王妃说孟澜想吃桂花糕，只怕又会引来王妃几句夹枪带棒的话，说做人当惜福，况且太医说了，不让孟澜乱吃东西，免得对身子骨不好。
但陈嬷嬷不愿意看到孟澜好容易露出的欢喜神色，变成黯然。
“做桂花糕都要禀告王妃吗？”小荷看着孟澜脸上一闪而过的黯然，更加惊讶了。陈嬷嬷仿佛是告诉小荷：“是的，王妃说过，事无巨细，都要禀告于她，再做定夺。”
原来如此，小荷点头：“难怪今日那个管厨房的说了，说要去禀告王妃，如果不是我说他们不肯听世子的话，只怕他们还不肯改呢。”
“听我的话？在这王府之中，我虽是世子，却不得父亲宠爱，又不是王妃所生，下人们不肯听我的才是平常事。”孟澜说着看向小荷：“你这会儿明白了吧？我在这王府之中，什么都不算。”
小荷摇头，陈嬷嬷担心好容易给孟澜找到的贴心人又被孟澜给吓跑，急忙走上前道：“大哥您说什么呢？您是世子，等再过几年，就能选世子妃，您成婚之后，还有谁敢不把您放在心上？”
“嬷嬷，您不要骗我了，我这身子骨，还能熬得到成婚吗？”孟澜说着又咳嗽了两声。小荷已经开口：“可是我觉得你有吃有住，又有人服侍你，那别的还发愁什么呢？”
有吃有住有人服侍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孟澜听到小荷这话就想反驳，小荷已经继续道：“你总是担心，担心自己熬不到，可是你先要好好地把自己的身子骨养好，能好好睡觉，好好吃饭，还有，不要想这么多。”
“我如果不想这么多，也许我早就已经死了！”此时一个小福子正捧着茶过来，孟澜的手一挥，小福子手上的茶落地，孟澜有些激动地对小荷说：“你根本不知道，他们就不是真心服侍我的。”
“你脾气那么坏，就算有真心也被吓跑了。”小荷嘀咕了一句，孟澜已经听见，瞪大眼睛看着小荷：“你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