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轻人走出店里,避开众人视线,就正了正衣冠,缓步而行。
一阵风吹来,他忽然觉得身上有些冷,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外袍被那不认识的泼皮给抢了去。
想想此人实在可恶,既抢了自己衣服,又白吃了一罐肉羹,天底下竟然有如此无耻之人。
但年轻人素来谦恭,又不想惹是生非,苦笑一番,只得认了。
哪知刚一抬头,就见那泼皮吊儿郎当的坐在路边石头上,正对着自己招手。
年轻人既想取回自己的衣服,又不愿与这种人为伍,正自为难,却见他霍的跳下石头,双手抄兜走了过来,然后在自己肩膀上拍了拍,笑道:“小哥,谢了。”
年轻人停下脚步,指着那件外袍说道:“这位兄台,我的衣服……”
赵阳虎道:“衣服很合身,我很满意。对了哥们,有钱没?弄几个花花。”
年轻人脸一沉,说道:“没钱。”
赵阳虎叫道:“你一大老爷们,身上会没钱?”
年轻人脸上有些怒意,把脸扭向一边道:“就算有些,也是我的东西,与你自不相干。再者说,你我素不相识,借了你,如何还我?”
赵阳虎道:“老子是问你要几个钱花花,这是要,不是借,老子就没想过还!”
年轻人气的头发都快翘起来了,他从未见过如此无赖泼皮之人,当即指着赵阳虎的鼻子道:“你,你无耻之尤!”
赵阳虎哪里管他,伸手在他胸口一摸,摸到一只小小钱袋,喊一声“拿来吧你!”就把那钱袋拽在手中。
年轻人眼见钱袋被抢,就要伸手去夺。赵阳虎眼疾手快,早将那只钱袋藏在了身后,又抬起一脚踢在他屁股上,训斥道:“你小子不是说没钱?骗子!老子这辈子最恨骗子!”随后,哈哈哈大笑三声而去。
年轻人急了,一边气喘吁吁的去追,一边挥舞着右手喊道:“仁兄,还我钱袋!”
赵阳虎跑了一阵,听身后没了动静,忙回头看了看。见那年轻人不知何时被几名汉子给围住了,正双手支吾,絮絮叨叨的说些什么。
赵阳虎心中生疑,悄悄走回几步,听那年轻人说道:“几位仁兄,小弟当真身无分文。”
他摊开双手,尬笑一番。
几名汉子见状,彼此相视一眼,一人道:“没钱把他衣服给扒下来,今天哥几个不能空手而回。”说着就要动手。
赵阳虎暗自嘀咕道:“原来是碰到强盗了。这小子也是个奇葩,碰到强盗也要喊上一句仁兄。”
他大吼一声“干什么的”,冲着那几人就奔了过去。
几人先吓了一跳,等看到来的不过是一瘦弱少年,顿时就松了口气。为首一人从腰间抽出一把菜刀,指着赵阳虎喝道:“少他妈管闲事,活得不耐烦了!”
赵阳虎这牛脾气,什么时候被人拿刀子指过鼻子?尤其见那年轻人的窝囊样,心里更觉有气。
他在路边瞅了瞅,从地上抄起一块石头,横着脖子道:“孙子,给爷爷放开,信不信我弄死你?”
那几名男子个个身高马大,听了这番话,顿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想来自己这大半辈子,今儿居然被一毛都没长齐的娃娃给小瞧了。
手持菜刀的男子向前几步,扬了扬手中的家伙,叫道:“你自己找死,怨不得我们!”说完就向赵阳虎奔了过去。
赵阳虎见他冲来,拿起石头就抡。石头不偏不倚,正撞在那人面门上,把他鼻子嘴巴都砸破了,鲜血狂飙,洒了半身。
其余几人见状,忙过来相助。
赵阳虎扭头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对那年轻人喊道:“你他娘的等死呢?还不快溜?”
年轻人一听,急忙撩起衣袖,匆匆逃去。
几名劫匪追赵阳虎不上,想回头去找那年轻人时,也已经迟了,见他们大哥正抱着头哀嚎,满嘴满脸的都是血,只得先去止血治伤。
赵阳虎一口气跑了几里路,这才停下歇了歇。摸摸裤子口袋里,那十几枚半两钱还在,心中稍稍安定。见前方有一座城镇,城门处有陆陆续续的行人,正要进城,忽听身后有人喊道:“仁兄,仁兄!”
赵阳虎回头一看,见那年轻人正气喘吁吁的奔来,笑了笑,说道:“你小子碰到谁都喊仁兄,刚才那伙人明明要抢你东西,你就不知道还手?”
那年轻人原本正笑呵呵的,一听此话,忽然想起来面前这位也抢了自己东西,脸上顿时阴云密布。可他后来又救了自己,便不好发作,只得硬着头皮道:“仁兄说笑了,我一个人怎么打得过。”
赵阳虎尚武力,一向不喜欢那些半天不敢崩出一个屁的人。他见这年轻人老实巴交的,懦弱可欺,心中就有些瞧不上。
年轻人倒也没有什么歪心思,对赵阳虎笑了笑,又打了个拱道:“多谢仁兄搭救,否则小弟危矣。”
赵阳虎乐了,一口气没憋住,噗一声笑了出来,指着那年轻人打趣道:“这小子,说话文绉绉的,真不愧是两千多年前的老玩意。”
年轻人虽不大懂话里的意思,但也并未深究,腼腆一笑,算是回应。
赵阳虎从裤兜里抽出一根香烟,点着吸了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哪里的?”
年轻人道:“小弟贱名克己,丰邑人士。家就在前面,仁兄若有不弃,不如去家中稍坐。”
赵阳虎正愁没地方落脚,听到这话,当即举双手赞成,连说了几声好。
名叫克己的年轻人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后又问赵阳虎道:“敢问仁兄名讳?哪里人士?”
赵阳虎抽了一口香烟,嘿然道:“逼人姓赵,名阳虎,说起来,也是丰邑的。”
克己一听,顿时大喜,忙问赵阳虎家住何处,做何产业。
赵阳虎答不出,只得撒个谎胡乱糊弄一番,他唯恐克己继续深究,忙顾左右而言他。
此时日已西斜,天色将晚,二人一路向前,不多时就来到了丰邑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