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习习的尸体已经被蒙上了白布,金浔川坐在她的身旁,他的眼里没有泪,更多的是一种愤怒。
他死死的捏住从夫人手上拿着的那封写在手帕上的血书。上面写着,夫君我用我的命,换明玉的命,求你放过她。
在白习习尸体旁边还有一个竹简,上面刻有字,我会遵照约定保护你女儿。
你这是何苦呢?为了这么个不孝的女儿,为了这么个作恶多端的人,你要放弃自己。
金浔川从来不是一个会被他人左右的人,他决定的事,向来无法改变,二十多年,你还不了解你的夫君吗?
白婉梨的眼睛略有湿润,她突然出现在金浔川的身边,“爹。”
“是你娘她自己选的路。”金浔川叹了口气。
“我知道。”白婉梨闭了闭眼,在睁开时眼中已无泪水。“真是愚蠢。”
“你要放过明玉吗?”白婉梨问,她从袖口里拿出一盒胭脂,正是之前李为风在明玉的胭脂铺买来送给她的那个。
“这东西是添加有得丽花而死的人血做成的,也就是说有了这个就可以传播丽花病。”白婉梨道。“丽花不管是通过什么方式传染的但是它的主体都会汇聚在人的心脏上,它主要毁坏心脏,从染病到死最多只要二十个时辰,但一般身体其他地方不会在有丽花。”
“也就是说,只接触染病的人或尸体不会传染丽花。”金浔川道。“那这胭脂是取人的心头血做的?”
“或许,当年徐州城的丽花疫情并不简单。既然接触病人和或者尸体不会被传染,那么当年的疫情就为何会这么严重?”
“还用问吗,自然是有人在研制我手里这个东西。徐州城不过是他们做实验的地方。”白婉梨笑道,“我这个姐姐真不是一般人,我怕比不上她心狠。收养她的明家夫妻,还有他们的儿子,都被她用做提取丽花的工具杀掉了,还埋在自家院子里。亲娘也好,养娘也好,她都没有感情。”
“如此丧心病狂的组织,岂有不杀的道理?棋社,人人得而诛之。夫人,对不住了。你的这个女儿,真是留不得。”金浔川命人把白习习的尸体抬走。
“爹,娘死了你不伤心吗?”白婉梨和金浔川走到他们的卧房,里面的一切都是白习习精心布置的。
“伤心有何用?你娘她与我终究不是一路人,她分不清好与坏,看不清对与错,宁愿用自己的命去帮一个害她的人,也要让自己的家人失去妻子,失去母亲,除了不值,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
“难得你肯回来,处理完你娘的后事,我们父女俩好好聚聚。”金浔川道。
“不必了,我以为你向十二门派发帖还有什么大事要说,结果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嘛。我走了。”白婉梨起身要离开。
“婉梨,听爹一句话,不要跟宫里跟朝廷有任何关系,那些地方真的是是非之地。”
“我的事不用你管,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的处境吧。放心,如果是他的人与你不利,我会帮你。”白婉梨的声音还在,可人已经不在金浔川的视线里了。
金浔川抚摸着妻子的旧物,心里觉得有些凄苦。父母去世后,他一直跟兄长相依为命,两个人亦师亦友互相扶持,经历了多少生生死死才有今天的日子,一个成为丝竹堂掌门,武林盟主,一个成为威震江湖的诛仙门掌门。如今大哥欲与他反目,夫人又去了,女儿虽然还在,却和他还有心结。
当真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我什么时候也成孤家寡人了。
金浔川走到院子里,丝竹堂很大,这个院子是他平日与夫人生活的地方。
莫依依注视着他,“你们的人说你在这里。”
金浔川没有开口,莫依依走上前去,“可知道夫人的死因吗,夫人是自己还是被人所杀?”
“死因还重要吗,这是他自己要死的,他想拿他的命去换他女儿的命。”
“难怪肖成剑故意提起明玉,看你态度坚决,你夫人才...”莫依依顿了顿,“那你还会杀了明玉吗?虽然她曾是我的徒弟,但从她叛出师门,我与她就再没有师徒情分。”
“我知道你是看在我的份上,才没有追究他叛出师门的事。这些年他所做的事,即使死上十回也不为过。我自然不会因为夫人就放过她,不过到有人放话说会保护她,我看他们怎么保护,就算我不杀,也有别人会动手。”
“谁说会保护她?难道是江湖中帮人以命换命的无常教?”
“他们已经有两三年没有出现了,我都快忘了他们。”金浔川道,“这帮人会帮忙杀人,也会帮忙救人,不过谁让他们帮忙就要用自己的命来换。虽然不是什么正派,这交易到也公平。”
莫依依的表情里带着焦虑又带着不忍,她觉得金浔川的脸透着孤独和忧愁,面前的人就是当年那个自信高傲,风度翩翩,武功高强,令她一见倾心仰慕的十多年的男人。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金浔川的脸。
金浔川愣了下,他握着摸在他脸上的手,一时无话。
良久,他们互相收回了手,目光也移开。
“盟主,节哀顺变。”莫依依忍着满腔的冲动,艰难的开口,“你要小心。告辞了。”她知道金浔川重情重义,夫人刚刚去了,就算他对自己也有感觉,但是他的理智也不会让他现在接受自己。
当年她多么想金浔川,也像其他男人一样三妻四妾,这样她就能与他在一起了。可是她又不愿意,跟白习习一起分享她爱的男人。
况且现在不是表明心迹的时候。至少得等到他的心里放下了白习习吧,毕竟逝者已逝,未来的路是靠活人来走的。
莫依依在心里道,今后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与你在一起。
三弦琴响起略带忧伤的曲子,金浔川的手在琴弦上扶动,他想起与夫人初见的情景,在逢雨河他救下一个跳河轻生的美丽倩影,她睁开的双眼看着他,有些惊恐有些绝望,她哭着说,为什么要救她,让她去死吧。
那时他突然有种很强烈的想要保护她的冲动,这冲动一晃就是二十余年,讽刺的是,二十余年后白习习还是选择了死。
琴音飘转,三弦琴本是丝竹堂的武器,为了提高威力而特制的,弹不了多少音,但在金浔川手里,却能弹出多种调调,从悲伤转向了柔和。
莫依依对他的感情他何尝不知道,说实话他也很喜欢这个英姿勃发又温柔如水的女人,他知道她为了自己至今未嫁。但是他与白习习大婚之日,他发过誓,要对她一心一意,不离不弃,不会纳妾。
金浔川遵守着自己的誓言,而莫依依也为此失去了青春。
所以在他当上盟主之后,他帮莫依依当上了青鸢阁的掌门,让青鸢阁从没什么名气的小门派的地位陡然上升到十二门派之列。
夫人的死除了让金浔川伤心,还有些心寒,自己不离不弃无微不至的陪伴了她那么多年,甚至为了她压制了自己对莫依依的感情,而她却为了一个想杀她的人去死,宁愿以命换命也要保护她。
有那么一瞬间,金浔川觉得他这二十多年的感情,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