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七日,沈阳城中的女真兵终于动了起来,额亦都接到努尔哈赤的命令,率领一万六千人南下,剩余四千人留守沈阳,当天下午,沈阳大军经过奉集,顺便将奉集的两千守军也一起收编南下了。
于此同时,熊廷弼也在严密的监视着额亦都部队的动向,八月二十九日,额亦都的部队距离清河已经不到三十里,熊廷弼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于是下令明军主力全数出击,围攻沈阳。
熊廷弼大军从虎皮驿出发,半天时间便抵达沈阳城南十里。沈阳守将剌赫尔闻听明军主力来袭,大惊失色,立刻派出求援的哨骑,但由于明军从南面而来,堵住了去往奉集的道路,西面常勇和东面抚顺一带又被明军控制,求援的哨骑必须绕道铁岭,从铁岭赶往赫图阿拉,然后再到清河,这一去少说便是三日的路程。
既到城下,熊廷弼也不迟疑,立刻把大炮都拉到了南面城墙下,集中火力轰击沈阳城南门。
“额亦都驰援清河,大军必从南门而出,是以,其余城门皆可用条石夯土封堵以防炮火,唯南城门后必无填料,猛烈轰击,顷刻可破之。”熊廷弼站在阵前,看着沈阳南城门下的阵阵火光,自信地捋着胡子,好不得意。
半个多小时后,南城门果然经不住炮弹重锤,轰然倒塌。城中女真兵见状,略作慌乱,但很快又镇定下来,片刻后一队骑兵赫然从城中冲了出来,奔着明军的炮兵阵地就去了。布置在炮兵两侧的明军也不含糊,迅速抢身至火炮阵地前方,枪炮同鸣,箭矢齐发,女真骑兵还没近身,已然折损过半。剩下的女真兵却并不后撤,反而像发了疯一般继续冲锋,熊廷弼心中纳闷,转头向南城门看去,只见城中女真兵竟然拆掉了城中的民房,正把各种乱七八糟的建筑垃圾往城门洞里塞。
“让炮兵不要管奴酋骑兵了,调转炮口,继续轰击城门!”
隆隆炮声再次响起,几十发炮弹径直射进了城门中,把各色杂物震得漫天飞舞,间杂着几声惨叫和残肢断臂,让整个城门洞显得糜烂不已。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出城的女真骑兵被全数歼灭,五百多人竟无一降卒。见外围的威胁清除,熊廷弼下令步兵开始向城壕填土,建立入城通道。
城破之后,沈阳守将剌赫尔留下五百人在南城墙,骚扰前来填土的明军,然后将剩余的三千余兵马全数后撤至内城修筑的堡垒中。熊廷弼为确保填土作业的安全,干脆重兵压前,与城头的女真兵对射,很快女真兵便败下阵来,但为了迟滞明军的入城速度,他们在撤退之前又在南门口放了一把火。
一个时辰后,南门城壕上填出了一条五丈宽的通路,但此时城门内的大火已经将整个城头门楼引燃,烈焰灼灼,人畜难近,数万大军就这么被堵在了城门外,熊廷弼无奈只得再命各军先引城壕水灭火。
一直忙活到半夜,南门的大火才被扑灭。由于天色已晚,熊廷弼并不打算在此时入城,而是命令大军在城外过夜,明天一早再入城清剿女真残兵。
剌赫尔得知明军不入城的消息,顿时计上心来。三十一日凌晨,剌赫尔趁着夜色,率领三千人从沈阳城中突围,他将军队分为步、骑两队,步兵从南门出城后,绕城向北方的铁岭逃窜,骑兵则计划直接越过明军的防区,向清河逃窜。
剌赫尔的骑兵刚一出城,明军的哨兵便将其发现,随即明军大营锣鼓齐鸣,各部兵将急急穿戴整齐,从营帐中奔向阵地。剌赫尔也不纠缠,寻找到一处火光暗淡的方向,带着几百号人一头就扎了进去。女真步兵则趁着明军被骑兵吸引的功夫,隐藏在夜色中摸黑出城,缓缓向北方窜去。没想到女真骑兵跑的太快,这边熊廷弼的骑兵刚上马呢,那边剌赫尔已经跑得没影了,于是明军转头又往沈阳城头一看,好家伙,一溜人马正从城里往外奔呢。熊廷弼立刻下令骑兵冲击城门,一时间尘土飞扬,女真步兵在黑暗中看着远处不断接近的火光,惊骇不已,你挣我抢地往北方奔逃,奈何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条腿,片刻之后,便是寒光透体。
鏖战一夜,待天光渐白之时,沈阳城周围已经见不到活着的女真兵身影了,熊廷弼随即大旗一挥,“入城!”
就在熊廷弼率军入城的同一时刻,远仍在围困清河的努尔哈赤终于接到了沈阳被攻的消息,还在他犹豫究竟应该先打那一边的时候,剌赫尔已经从沈阳逃到了他的帐前。
“狗奴才!”额亦都一脚把剌赫尔踢翻在地,“我临行前三番五次交代你,若遇敌情,务必坚守待援,你倒好,跑的比狍子还快!”说着,又给了剌赫尔一脚。
努尔哈赤也不阻拦,只是冷漠地看着额亦都教训剌赫尔。
“这次是咱们中了熊廷弼的奸计了,南朝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沈阳,清河不过是个障眼法,诱我们来援而已。”努尔哈赤走到营帐中的地图前,“沈阳陷落,接下来,熊廷弼主力必定南下解清河之围,这是我们的机会。”
九月初一,努尔哈赤命令额亦都的部队留下来继续围困清河,他自己则带领三万主力前往清河西北五十里设伏。
“大人,沈阳既已克复,下一步咱们是否按计划南下救援清河?”
此时熊廷弼却犹豫了,两天前剌赫尔趁夜突围,努尔哈赤如今势必知晓了沈阳城陷落的消息,如此一来明军的战术意图已经完全暴露,若继续采用原计划,风险太大,但是如果不南下,清河的一万明军又该怎么办呢?
熊廷弼在地图前驻足半晌,目光最终落在清河西南的“威宁堡”三个字上。
“清河,救肯定是要救的,但是,咱们不能再从奉集方向过去了。传令各总兵开拔,先去虎皮驿,然后转道向威宁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