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初，高大门扉悄然而开，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缓步走出。
他轻掩大门，跳到街上。听着此起彼伏的叫卖声，轻缓摇头。
少年名秦夜，年满十五。他的出身羡煞旁人，命运却坎坷无比。
秦氏，是盘龙镇数一数二的家族，其财力、势力皆属前列。可身为秦家子嗣的秦夜，却没有享受过应有的生活。
少年走在人群之中，望着热气腾腾的食物，双手在身上不断摸索。沉默片刻，他深深叹了口气，垂着头不由得想起自他三岁就离开人世的父亲。若非如此，他们母子两人也不会落得如今下场。
饥肠辘辘的他，终究无法抵御食物的诱惑。不自觉的走到一处摊位前，眼巴巴看着飘出香气的笼屉。
摊位前有一双男女，男子忙着将一个个热腾腾的包子递给他人，女子则笑盈盈的站在一旁收着一枚枚铜板。
女子看向少年，随手从笼屉里抓出一个包子，俯下身子开口问道：“孩子，饿了吧？这个给你。”
少年看着香气四溢的肉包吞咽口水，想伸手接过，可犹豫片刻，终是没有付诸行动。
他眨眨眼，对略施粉黛的女子咧嘴一笑，“姐姐，我不饿。”
摆了摆手，匆匆离去。
女子望着少年留下的背影，无奈叹息道：“命运捉弄人啊。”
这时，女子的丈夫走了过来，瞪着牛眼没好气的说道：“如秦家这般家大业大，都不去理会这孩童，你管什么？你难道比他们有钱有势？”
女子正欲发火，却见男子直眉瞪眼，一时间没了声息，站在一旁小声嘀咕，“看孩子这么可怜，我于心不忍。”
男子火气渐消，轻拍女子背脊，开口说道：“这秦夜本是少爷出身，可命运多舛，并不是你我能够改变的。”
女子点了点头，收起愁容，对着摊位前的众人，笑脸相迎。
……
秦夜走出小镇，一瘸一拐的爬上镇外的一处低矮山崖，望向上空聚集的黑云，轻声说道：“若我也能成为武者，是否会改变现在的命运。”
他忍着腿上传来的痛感，盘坐山崖上，一边望着小镇中走街串巷的渺小人影，一边抚着坐下的青黑色山石，嘴中嘟囔着什么。
少年坐下的山崖硕大无比，形如一头巨龙盘踞于此。巨石前端突出，如同龙首俯瞰镇中百姓。也因如此，小镇得名，盘龙。
每日清晨，少年都会坐在这里，看着镇中的繁荣景貌，享受着少有的安静，乐此不疲。
“轰隆”
一声惊雷炸响九天之上，盘旋不停。雨水如天河决堤，倾泻小镇之上。
镇中热火朝天的景象，片刻归于平静。眨眼功夫，人影绰绰的街巷竟看不到任何身影。
秦夜嘴角一扯，紧了紧残破的衣服，任凭雨水敲击，无动于衷。
这时，少年身后出现一道矮小身影，利落的坐在秦夜身旁。
赶来孩童，嬉皮笑脸的说道：“下雨了你还坐在这，不怕生病吗？”
少年转头说道：“生病又如何？不过尔尔。”
坐在一旁的男孩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每次都是这个样子，再这样下去谁会理你？“
旋即笑容再现，”就算世间险恶，你不还有我吗？”
秦夜愣愣的看着他，点了点头，“除了我母亲，你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
男孩哈哈大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用布包着的馒头送到少年面前，“诺，这是我母亲特意留给你的。”
少年盯着脏兮兮的馒头，以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谢谢。”
“什么什么？”男孩装作没听到的样子，附耳听来。
秦夜不再理他，伸手接过馒头，食物入腹，心满意足。
可正要吃第二口，却突然停了下来。
只见秦夜默默的将缺掉一角的馒头包好，揣进怀里。
“林沐，谢谢你。”少年舔舔开裂的嘴唇，正视着男孩。
男孩嫌弃的摆了摆手，“这话可真酸。”旋即正色道：“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让你饿着。”
他脱下自己的衣服盖在两人身上，看着空无一人的盘龙镇，缓声说道：“就算再艰难，我们也要活着不是？还能死了不成？”
他眨眨眼，“死了可什么都没有了，像大白馒头，大肉包子什么的都吃不到了，而且我还没有吃遍全天下的诱人美食呢。”
少年噗嗤一乐，“这么小的年纪就想这么多，你是圣人转世投胎不成？”
名叫林沐的男孩咧嘴一笑，拍了拍秦夜的肩，“那倒是不知道，反正我觉得我这辈子一定不平凡，你也一样。”
林沐和秦夜年纪相当，出身虽不如秦夜这般好，但生活却比少年好上许多。
他的父亲是小镇声名远扬的铁匠，一手高超的打铁技艺在万千铁匠中当属前列。可那般壮硕的男子却因每日每夜的辛劳工作力竭而死。
其父死后，母子二人的生活变得惨淡无比，与秦夜相比也不逞多让。
林沐的母亲不会什么赚钱的手艺，丈夫在世时，她有事无事会在旁侧哼上两曲。自丈夫死后，他便挑起重担。只要听闻小镇有红白喜事，必定会有她的身影。由于相貌不错，每每唱过一曲后，都会收到几枚、几十枚甚至几百枚铜板。
秦夜往林沐的身边靠了靠，屈起膝骨，将头抵在上面，“天地广袤，你我如同浮萍无依无靠。如有一天成就武者，似乎未来就会逆转。”
“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感悟到天地玄气的。”林沐撅撅嘴，打击道。
转念一想，再次开口，“你兴许可以。”
两人相视一笑，陷入沉默。
秦夜望着上空渐渐散去的乌云，率先打破平静，“好久没有见到你了，这次怎么想着来找我呢？”
林沐轻哼一声，“当然是看你死没死咯，你要是死了，我可就没有朋友了。”
少年白了一眼，没好气道：“我死了你应该高兴才对。”
“话可不能这么说，就像小镇中的红白喜事。你要是死了，我母亲定要上秦家，替你唱上一曲不可。”
“免了免了，我可掏不起那几枚铜板。”
“你没有，秦家有啊。没准给你唱上一曲，能赏枚金的呢。”
秦夜翻着白眼，“想的倒美，没给你们轰出去就算是不错了。”
林沐哈哈大笑，“盘龙镇盛事就要到了，你参不参加？”
“我是一个可以随意被下人打骂的丧门星，那般盛事会与我有关？”少年指了指自己的腿，无奈的说道。
秦夜在家中就是一个垫底的存在，不仅受至亲血脉欺负，就连下人也会对他又打又骂。
前日，他失手打碎了一个裂痕满布的青花瓶，腿都险些被下人打折。
林沐叹了口气，说道：“你猜今年秦家能排第几？上次可险些落在齐家之后啊。”
少年撇了撇嘴，“不知道，也不想猜。”
“算了，跟你这般人说话，真是浪费小爷口舌，走了走了。”
林沐起身，抓起满是破洞的衣服，走下山崖。临行之前不忘说道：“趁雨小些，赶快回家，免得生病。”
少年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你快走吧。”
林沐走后，除了草木的窸窣声、风声、雨声，再无杂音乱耳。
灿阳初显，辉光拂面。
少年想着一个月后将要进行的盘龙镇盛会，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
所谓的盘龙镇盛会是由小镇的四大家族一同举办，其主要目的为了让后辈相互促进，从中感悟武道玄妙。
虽是切磋，但却会关乎到每个家族的颜面。
早些年间，秦家在每年的盛会中都会占到第一第二的位置，但是今年……
想到这里，少年冷哼一声，“那些高高在上的小祖宗，能保住第三的位置就算是烧高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