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榻老者正欲说话，猛然气血上涌，喷出一口黑血。
古笙望着面容憔悴的秦墨，笑容收敛，开口说道：“老夫此次前来还有一事要办。”
秦墨擦掉嘴角血迹，拱手道：“愿闻其详。”
古笙将怀中女孩放在地上，缓步走到床前，从怀中摸出一件紫金细口瓶，沉声道：“宗主早已知晓你的身体会出现问题，便让我带来这‘百毒散’，解你病症。”
秦墨颤颤巍巍接下古笙递来的细口瓷瓶，疑惑道：“自宗主离去，已有七个年头。当年我并无大碍，可他怎知我日后会遭此劫难？”
老者挑了挑眉，目光瞥向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丫鬟。
秦墨沉声说道：“守在外面，任何人不准进来。”
少女躬身应道，快步离开，随手带上房门。
秦墨做了个请的手势，“还请古长老一解老夫疑惑。”
古笙冷笑道：“以你如今修为，虽已年迈，但不至此。要怪就怪你管教无方，如你这般精明之人都未能发现饭菜中被人偷下了毒？若非你修为稳固，恐怕早已命归西天。”
秦墨瘫坐在床，脸色阴暗，老者所言难以置信。能无从察觉的在吃食中下毒，定是亲近之人。可这亲近之人，本有四人，而如今仅剩三人。
古笙踱着步，面色阴沉，“以老夫之意，本不想多管闲事。可宗主念你二人有着数十年交情，便让老夫下山救你一命。这等作为在我看来实在不值，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为后辈积德之事，多做一些还是好的，你说是吧？”
目光涣散的秦墨微微点头，嘴角抽搐不止。
胜造七级浮屠？
回想当年，那雁宗的惨状历历在目。
青云宗有一不成文的规矩，凡是入宗弟子绝不可与外宗发生关系，哪怕没有地位的外门弟子也不例外。
这条规矩数十年间，从未打破。
然而，十二年前，两个年轻人因打破规矩，将一场灾祸引到一个名为雁宗的头上。
雁宗有一个真传弟子在下山修行时，遇见青云宗一外门女弟子。两人一见钟情，私定终生。
半月后，二人关系浮出水面。青云宗以斩断情丝为由，出动全宗之力镇压雁宗。那时的青云宗虽没今日强大，但也非小宗派可比。仅一天时间，雁宗上下七百余人就被青云宗屠了个干净，其中二三百人皆是古笙所杀。
日后，任何人入宗之前都要三思后行。否则不仅连累他人，自身性命也难保。
这等事，让古笙威名传遍整座云汐，乃至整个帝国都知道边陲小城出了个杀伐无数的可怕人物。也因如此，世人称他，笑面恶鬼。
然而今日，这等人物在此高谈论阔，换做谁也不得不屈服。
秦墨晃了晃神，眼神飘到躲在角落里的女孩身上，不由得开口问道：“古笙长老，这是？”
老者偏头看向女孩，瞧见那张精致的小脸，顿时眉飞色舞，似乎在炫耀宝贝一般。
“此乃我宗下一任宗主，玲珑。此次前来窃取瑞气，便是为她。若能得手，这丫头必将打破桎梏，踏入气动。”
秦墨顿时一惊，这看似弱小的孩童竟有着如此强大的修为。
他用尽半生时间，才勉强达到气动境巅峰。而这眼前孩童似乎未到十五，便臻至开源巅峰。这般修炼速度绝对可以称作天之才女，恐怕未来所能达到的成就非常人可想。
古笙轻声笑道：“事不宜迟，我们快些开始吧。”
秦墨呆滞的点点头，大声吩咐道：“丫头，去把秦言风叫来，让他带着古笙长老前去家族武场。”
他的称呼变得生疏不少，虽不知此事是哪个儿子所为，但结果都是一样。之前他从不敢想，亲生骨肉能做出此等事情，会想法设法置他于死地。想到这，心寒至极。
未过多久，秦言风闻讯赶来，随后带着老少二人来到秦家武场。
武场方圆百米有余，宽阔无比。武场地面是由一块块青石板铺搭而成，光滑如镜。
老者看着秦言风，开口问道：“你可听闻多年前有一外姓女子来到此地？”
秦言风眼睛乱转，沉默半晌微微摇头，“小辈未曾听闻。”
古笙叹了口气，“罢了，能令狱宗挂出高额悬赏的女子，怎能轻易露面，可笑，可笑啊。”
旁边女孩抓住空隙，拽着老者衣袖，奶声奶气道：“古笙爷爷，我们为什么要抢夺他人瑞气，这样岂不是害了别人？”
听闻此言，老者脸色有些不自然，开始睁眼说瞎话：“凭常人体质根本无法吸收那般强横的天地瑞气，唯有你能够做到。我们不是在害他，而是在救他。”
秦言风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如此听来，老者不要脸的精神与他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思想单纯的玲珑轻轻点头，一脸认真的说道：“那还是救人要紧，我们快些开始吧。”
古笙轻笑一声，双眼虚闭，强大的灵识逐渐向外扩散。
老者脸色从一开始的从容不迫逐渐变得阴沉起来。在感知中，这处地方比他差之一线的武者，二十有余。而与他修为相仿之人，无从察觉，更无法知其数量。
古笙睁开眼睛，沉吟道：“事不宜迟，即刻开始。”
他五指连动，一枚枚红色印记出现指尖之上，而后飘向武场中央。
一枚枚如火焰般跳动的印记井然有序的排列着，而后一道道浅色纹路将它们连在一起，在武场中央勾勒出一幅巨大的图案。
古笙大喝一声，火红符印如同被赋予生命一般颤抖不止，地面上的印痕也随着怒喝，寸寸拔高，大阵初具雏形。
女孩凝视着“翩翩起舞”的符印，开口问道：“古笙爷爷，这些是什么东西啊？”
她眨着大大的眼睛，眸中闪烁着星光。
然而她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秦言风见状，急忙蹲下身子，开口笑道：“那一枚枚红色的是符印，阵法便由它们组成。符印需用意念凝结，阵法则靠心力维持。”
玲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伸出大拇指夸奖道：“叔叔真棒。”
秦言风挠了挠头，内心中有一丝窃喜。
在这短暂的时间里，若能讨得女孩欢心，便是上等之事。日后只需女孩在老者面前美言几句，便有可能被收入青云宗，得真传弟子身份。若是如此，未来一生将平步青云，小小的秦家家主他怎会留恋？
可女孩却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开心。
只见玲珑噘着嘴走上前去，不停拉拽着老者为数不多的白发，口中嘀咕着，“让你不理我，哼，看我把你的头发全部拔光！”
秦言风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他左思右想，下定决心开口说道：“孩子，让古笙长老先构建阵法，而后再陪你玩。你先躲去别处，这不是你等孩童能够搀和的。”
女孩抬头看着男子，眼睛不停眨着，眼角湿润，噙满泪水，而后嚎啕大哭，“我不要嘛，我就要呆在这里陪着古笙爷爷！”
还未等秦言风说话，古笙突然喷出一口鲜血。
老者拍着胸脯，转过头来。露出一口红牙，上气不接下气道：“你，欺负她了？”
秦言风连连摆手，叫苦不迭，“我怎敢惹这小祖宗，只是怕孩子影响您老，让她离远一些。”
老者用袖袍擦掉嘴角鲜血，开口说道：“你只管护她周全，其余之事不用操心。”
古笙轻挥袖袍，劲风刮起。眨眼间，将身材壮硕的男子扫飞十数米开外。
旋即老者对着身边女孩，轻声说道：“小姐，先让老夫将阵布下。这等契机若是错过，恐怕再难寻得。若此次没能完成任务，回宗之后恐怕会被宗主怪罪。”
女孩连连点头，似乎对老者提到的宗主有些惧怕。
只见她一声不吭退后数米，那副怯生生的样子，令老者尤为心疼。
古笙这辈子虽做尽坏事，但对玲珑却发自内心疼爱。哪怕是让他抵命，也不会去说半个不字。
古笙叹了口气，重新调整状态，稳固心神再次出手。
迟暮之躯微微颤抖，凝结符印的速度却比之刚才快上一倍有余。
老者在这临近崩溃的状态下苦苦坚持，阵法在他身前渐渐形成，其中爆发出的红色光斑越来越强。
随着老者一声怒喝，整座符阵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光芒，将周围地面、房屋照耀的如血染般红艳。
老者长长的舒了口气，还未说话，三处红光乍然出现。耀眼红光与他布下的这座相比，不逞多让。
而后，越来越多的红光弥漫开来，那些虽比不上最先完成的四座，但数量却多的令人头皮发麻。
看来，不论是谁都想来分一杯羹啊。
远处望来，整个盘龙镇红光缭绕，七彩祥云都被无尽红光映射出一抹深红。
天空呈现血色，令盘龙镇百姓惊惧万分。他们纷纷躲进屋中，不敢再看向天空。
古笙望着血色红光，愤怒道：“这些家伙动作倒快，若是如此，恐怕窃取的瑞气会少之又少。”
老者长袍鼓动，缓缓飘至半空，开口怒喝道:“劳烦各位给个薄面，日后我青云宗可答应各位一件分内之事。若是不愿，别怪我秋后算账。老夫告知各位，我青云宗并不像其他宗门一般遵从武道，我们乃有仇必报之人。休要惹得我们，否则青云宗的怒火可不是好承受的。”
这番话出口，古笙一脸傲然，觉得此件事情，十拿九稳。
话音刚落，齐家飘出一道年轻身影，虚空而立。
“青云宗又如何？不过是个小宗门罢了。若是不服气，请到流云山一叙。”
“小辈放肆！流云山是个屁，老子听都没听过！”古笙怒火中烧，破口大骂。
“山村野夫之流，流云山都不知，还敢在此争抢瑞气。”
年轻男子冷哼一声，“若想保命，立刻滚出这里。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将你青云宗千百子弟尽数化为孤魂野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