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傍晚竟然出现了火烧云,先是霞光晕染,渐暗的天空被火烧云点亮,后来一片片云都整齐地碎掉,在天空中布了碎花一般。
霞光映在绾仪身上,绾仪不自觉地往树屋外的围栏靠去,她的一身红衣沐浴在霞光中,就像和天边的晚霞融为了一体。
凉儿看着她的背影,不觉有些呆了。
孟子申把时间留给她们去说话,自己去厨下把菜烧了,整治了一桌美食。等他的饭菜上了桌,天边的霞光更浓,在温暖的火烧云中,三人共同用饭。
原本绾仪身为魔族,最好的食物是人族,其次是兽肉,第三才是寻常饭菜。只是绾仪自小跟着凡人师父,也就从小养成了吃人类饭菜的习惯。
一顿饭毕,夜色已经降临,孟子申与凉儿手拉手,去将树屋四周的吊烛都点上。凉儿吃饭前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这条裙子一身通白,裙摆上依然缀满了铃铛。她跑过的地方,都带起一阵清脆的铃铛声。
绾仪吃饱喝足,拎着一壶酒半靠在木栏上,惬意自由,问凉儿道:“你就这么喜欢在裙子上缀铃铛?”凉儿看了一眼裙摆的铃铛,笑道:“师兄一颗一颗给我缝上去的,他说听到铃铛声就能找到我。”
绾仪无意间被喂了一口狗粮,哭笑不得。
两人点上烛火后,整个树屋都笼罩在温暖的灯光里。孟子申身在无边暖光中,眼前又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意中人,一时心头喜悦,从腰间抽出一只洞箫来,柔情饱满的箫声便响了起来。凉儿听着这箫声,不自觉便翩翩起舞起来。
绾仪饮一口酒,爽口辛辣,眼神迷离地看着如同一只舞乐精灵般的凉儿。
一身白衣,柔弱无骨,舞动时就如同潺潺不停的水流,又如天边绵绵不绝的云朵。箫声与她的舞蹈美妙地融为一体,停顿时花袖里掩住了她的容颜,轻轻一拨,又露出一张清爽甜美的脸来。
“绾仪,来。”凉儿抛出一只袖子,纤纤玉手从袖子里钻出来,伸到了她的面前。
绾仪含醉半笑,道:“我不会跳舞,我只会杀人。”
“杀人也是舞,快来,喝酒必有愁事,若有愁事,尽情舞一曲便散尽许多愁。”凉儿再三邀约。孟子申与凉儿心意相通,箫声转而似含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一曲箫音杀戮万千。绾仪听到这箫曲,不由得以手击节。望见凉儿眼中满是期待,她索性把酒一丢,提着剑做了一曲剑舞。
剑声霍霍,无数朵剑花从她的剑尖绽放。每一剑都带着凌厉的风声,所过之处,树叶飘零,飘下的树叶凝聚在剑刃上,把神剑包裹成一柄绿色的长鞭一般。
一剑抬望天。
一舞惊苍穹。
绾仪最后畅声一喝,飞剑横扫,剑上绿叶如飞镖激射而出,整整齐齐地插在木栏上。
“好——!”凉儿大声鼓掌,正想问她哪儿学来这么好的剑法,就见绾仪突然反手将剑插进木头缝里,单膝跪地,一口血喷洒出来。
漫天血雾中,绾仪在两人面前倒下。
凉儿大惊,手足差点一软,冲上去抱住了绾仪,高呼:“师兄!师兄!”孟子申将洞箫别回腰间,皱着眉头,伸手去把绾仪的脉。
手触到她手腕,突然触电般缩了回来。他定睛一瞧,沉吟道:“她戴着黄泉锁。”
凉儿一愣,不解道:“黄泉锁是什么?”
孟子申看着绾仪的脸,半晌,才道:“看来,你的救命恩人来历不简单,她可能是得罪了什么人,被用黄泉锁囚禁了,只要她离锁主超过一定的距离,就会受抽皮扒骨之苦。”
凉儿紧张起来:“那、那这下怎么办?有什么法子能把这个锁解下来吗?”孟子申答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们做不了什么。”
与此同时,在荒漠另一头。
劫垣突然止步,眉头紧紧皱起,对身边的人道:“我们走错方向了。”神算子奇道:“帝君知道四殿下在哪?不然怎么知道走错了方向。”
劫垣道:“我与她有感应。”
神算子:“……”
这天上恐怕也就这么一尊大神敢说自己和魔族有感应了吧,要是其他人敢这么说,还不得让天帝发配进四荒境守关。
见劫垣转身往反方向去,神算子连忙跟了上去。
夜渐渐深起来,绾仪一直没有醒,凉儿和孟子申肩并肩坐在树屋外的木板上,凉儿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望着满天的繁星,突然喃喃道:“要是师父真的找来了,我们怎么办呀?”
孟子申似乎并不担心这件事,安慰她道:“师父是个讲道理的人,放心吧,他要是真的来了,我们就同他讲道理。”
凉儿失笑道:“就算师父再有十倍百倍的讲道理,这次的事,他也万万不会与我们讲道理的……”她的声音渐渐小下来,说道,“二师兄可是他的亲生儿子,而我,他从小养大的徒弟,亲手杀了他的亲生儿子。”
突然晴空远处亮起闪电来,一道白亮的光劈开了夜空。
凉儿呆呆地看着那道闪电,这道闪电同样劈开了她关于杀死二师兄的记忆。孟子申习惯性地掩住凉儿的耳朵,不让紧接着来的雷声吓到她。
这雷约摸是远处打的,传下来时只是隐隐约约似的兽吼,连昏睡的绾仪都没有惊醒。孟子申道:“师父待我们两个恩重如山,是他收养了我们,他也最了解我们,我们不可能无缘无故杀害二师弟,何况凉儿你……也是一时失手,并非故意杀他的。师父,会谅解的,你放心吧!”
凉儿的脸突然冷了起来,声音也跟着冷了起来:“那如果……我是故意杀死他的呢?”
顿了一顿,她又问了一遍:“如果我,那一剑就是想要他的命的呢?”
孟子申的眼神遽然攥住她:“你说什么?他可是对你做了什么?”说完他又否定了自己:“不可能,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伤害到你。”
凉儿把脸转向他:“他没有伤害我,可是他伤害了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