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绾仪本以为,神算子有些杞人忧天,温凉好歹是一代帝姬,就算为了梦魇心痛神伤,怎么也不至于想不开。不想三人到时,温凉脸色铁青地躺在地上,旁边一尊丹炉正烧得火热。
劫垣抢上去,给温凉把了脉,又探了她的腑脏,脸徒然拉得老长:“她把她的神丹取出来了。”神算子闻言一惊,下意识看向旁边的丹炉,丹炉中烈火焚烧,他也不顾危险,将手伸进炉里,掏了半天,摸出颗色彩黯然的珠子。
地上昏迷的温凉突然呕出一口血来。
劫垣叹了口气,往她体内注入法力,护住了她的丹田。然后道:“去请天帝吧,让天帝带忘川水来!”
神算子一双手烧得通红,把神丹小心地放在了温凉身边,然后去请天帝。
绾仪虽不知神丹是什么东西,也看得出来这件东西与温凉性命攸关。她问道:“忘川水是什么?”
劫垣把温凉安置好,道:“忘川水就是孟婆汤,孟婆汤有什么效用,你应当听过。”
“你想让她失忆。”
“记着有什么好呢?记着只会寻死觅活,”劫垣也有些无奈,“凭她自己,怕是度不了这情劫了。可惜了,我帝尊之位,后继无人。”他把眼神往绾仪身上一落,忽然问道:“你觉得这帝尊之位,如何?”
绾仪失笑道:“我若说好,你想把帝君传给我?”
“有何不可?”
“帝君抬举我了,我么,只想在三山四海做魔尊,却不想禁锢于这九重天上做帝君。”绾仪微微一笑,不来接他的橄榄枝。
天帝听到神算子禀报的消息,手中接水的白瓷瓶子险些打碎了。良久,才闭了闭眼,取了忘川水出来。
天帝御驾,本来阵势极大,但他不愿意帝姬自尽的事外传,命谁也不准跟着,只带了神算子,悄悄地进了温凉的宫中。
温凉在劫垣的救治下已经清醒过来,她麻木地瞪着眼睛,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天帝见她这副模样,问劫垣道:“帝君,凉儿这劫,难道真的过不去了吗?”
劫垣淡淡地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干涉她的天劫。”天帝被噎了一下,劫垣又接着道:“身为继承人,却不能凭自己度过天劫,这样的继承人,不要也罢。你给她喂了忘川水,也只能姑且保住她的性命,让她躲过这一劫。”
天帝失望地看着似乎对外界都没有反应的温凉,忽然道:“让我跟她谈谈。”
劫垣但笑不语,走了出来。
绾仪自天帝来后,便一言不发,跟着劫垣出来之后,一把拉住劫垣的胳膊,劫垣一愣,目光落到她的手上。却见绾仪神情复杂地问道:“那个人,是谁?”劫垣随口道:“天族族长,这一任的天帝。”
绾仪眯了眯眼,似是不信。
劫垣反问道:“问这个做什么?”
绾仪迟疑了下,最终还是没有回答。她靠在墙边,想等着天帝出来,她想问他一些事儿,这些事是她心头的疑云,是她一定要追问清楚的事情。
天帝在里头待了很久,大半日过去,他才空着手出来。从他的神情里并不能看出什么,他出来后,也只是对劫垣道:“该怎么选,就看她自己了。”说完便辞行要走,绾仪趁机悄悄地跟在了他身后。
天帝独自一人在路上走着,拐过几道宫墙,忽然停住了脚步。
“跟着我做什么?”
他慢慢回身,看着一路跟着自己的少女,那女子一身紫色衣衫,面容姣好,明丽无双,他早就注意到她了,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会跟着自己过来。
那女子张了张口,竟然喊得是:“师父……”
天帝皱了皱眉,打量了她一下,然后道:“你身上有魔气,又能待在劫垣帝君身边,想必就是魔族里的新起之秀——四魔王绾仪吧!”
绾仪听他叫出自己的名字,眼泪没忍住夺眶而出,上前几步就要扑进他的怀里,哭道:“师父,您没死啊!”天帝轻飘飘挥出一掌,将她挡了出去,然后不悦地道:“谁是你的师父,你认错人了!”转身就想甩掉她。
却听绾仪道:“你是师父!你一定是我的师父!师父,您每次生我的气,都会说谁是你的师父!师父,是徒儿做错了什么事惹您生气了吗?为什么您不肯和我相认?还有您怎么会是天帝……”
天帝闻言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对着她,郑重地道:“孤是九重天的天帝,怎么会是你的师父?论九重天和三山四海的辈分,你已是我孙侄辈的人,孤不与小辈计较,你近些年逆天而行的事,孤略有耳闻,今次帝君愿收你在身边,净化你的魔性,你便跟着帝君好好修炼,将来才有回修罗山的一天。若是屡教不改,再行作恶,孤决不饶你!”
说完便留给绾仪一个决绝的背影。
绾仪只来得及说道:“师父息怒,徒儿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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绾仪心事重重地回到劫垣身边,劫垣也不来问她跟着天帝出去干什么,只淡淡嘱咐了几句温凉宫里侍奉的仙婢,万不可再让温凉离开她们的视线里。
神算子见天帝和劫垣相继离开,自然也不好再留,跟着劫垣去了华阳宫。
几个人好端端地去探望温凉,回来时却各怀心事,无尘猜测道:“那个小孩儿出事了?”众人不语,无尘又惊道:“神算子,你的手!”
神算子一双手起了无数的水泡,他却浑然不觉。
劫垣轻一挥手,他手上的伤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一双明净白皙的手又回来了。
神算子看着自己复原了的手,叹道:“小帝姬真是情路坎坷!原以为从前她爱慕帝君时已经够倒霉了,几千年换不得帝君一顾。不想如今与梦魇相恋,年纪轻轻,却痛失爱人。”
若是往日,便是帝君不接话,绾仪也会应他几句,只是这时绾仪满腹心事,双手环抱,不知道在想什么。神算子奇怪道:“四殿下怎么了?”
绾仪沉浸在“天帝就是师父”的思绪里,对神算子的话充耳不闻。劫垣重新回到书房,拿起道经,似乎什么事儿也没发生,继续看起他的书。
只有无尘才发现,这回劫垣读道经,半天也没见翻过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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绾仪从心底相信,天帝就是她的师父。但是师父怎么会变成天帝,这件事定要好好查一查。过了两日,劫垣带她下界去寻花神,路上绾仪便问:“花神不是天神吗?为何会在人间?”
“因她是继任的天神,我重新缔造了一个花神命星,这颗命星的神丹去往人间渡劫了。若是养在天上,没有个几千年是长不成的,若是在凡人身上把劫渡了,也不过是几日的功夫。”劫垣站在云上,往人间看去,三千红尘里,要找到花神寄居的那个人间,还需要好好辨认一番。
两人正在云头看着,还没找到花神,却先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温凉手执神扇,把一叠人间的妖魔鬼怪打叠用锁妖绳捆上,满脸笑模样:“人间好玩么?我瞧也不见得吧!我九重天上才好玩呢,不如跟我上天去瞧一瞧!”
妖精们纷纷求饶,温凉眼珠子一转,从怀里取出一瓶药来,给他们挨个喂了,然后坏笑道:“我放你们回去,但若是你们再使妖法,就会爆体而亡!”
妖精们愁眉苦脸,却没一个敢说不。
绾仪和劫垣相视一笑,绾仪道:“忘川水真是个好东西,她如今把梦魇全给忘了,却有了新的人生。降妖除魔,本是她最爱做的事了吧。”
劫垣不以为然,道:“你怎知她一定服用了忘川水呢?”
绾仪道:“如果她没喝,她还能这样好好的?”
劫垣但笑:“也许吧。”
但究竟喝没喝忘川水,毕竟也只有温凉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