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翡抬头,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静静地看着她。
她收起眼底的情绪:“感觉怎么样?”
尼布甲尼撒点了点头。
“谢谢你救了我。刚刚才跟你道完谢,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要再说一次。”
林翡看着他,无奈地笑:“为什么每次我们见面,不是我救你就是你救我,没有一次是安宁的。”
尼布甲尼撒说:“在我身边永远会面临这些危险,所以我放你离开。一会儿等军队到了安全的地方之后,你也可以走。”
林翡沉默了片刻,轻轻地握住他的手,抬头看他:“我陪你。”
接下来林翡找出一件黑色的里衣,这样血渗出来也看不出来,然后慢慢地扶尼布甲尼撒坐起来,帮他穿上。
虽然他们已经把速度放的很慢了,但每一次尼布甲尼撒轻微的动作都会让伤口重新渗出一滩血来,当他完全坐起身时,包扎伤口的纱布已经被血全部浸湿了。
林翡看着他苍白的脸颊,变得无从下手,不敢再继续下面的步骤。
尼布甲尼撒斜靠在床榻上,看着她无措的样子,对她轻声说:“我没事,继续吧。”
然后他教她如何换新的纱布包扎,如何穿铠甲。林翡每一个动作都很小心,当为他穿戴整齐的时候,她已经满头大汗了。
尼布甲尼撒为她拭去额头上的汗,林翡感觉到他的手心没有一点温度,冷得吓人。
她握住他的手,朝上面哈气:“怎么办,你的脸色很不好,士兵一看就能看出来。”
行军过程中最忌讳的是军心动荡,如果士兵知道他们的陛下重伤必定会引起恐慌,而犹太国又新获得了她和蓝律运送的大批武器,军事实力大涨,如果这时他们追上来反咬一口,巴比伦就会陷入十分危险的境地中。
所以尼布甲尼撒必须撑住自己不能倒下,直到带领军队返回安全的地带。
感受着手心里传来的温暖,尼布甲尼撒微弯嘴角:“帮我涂一点血在嘴唇上。”
这是个办法。
林翡从之前取下来的纱布上蘸了一点血,轻轻地涂在他的唇上,边涂边想如果她习惯化妆就好了,说不定身上会带着口红。
完成后林翡稍稍离远一点看他,看着看着就笑了——苍白的脸,鲜红的唇,像一个漂亮的刚吸完血的吸血鬼。
“笑什么?”
“没什么,就觉得你很好看。”
“这句话,第一次见面时你就说过了。”
林翡嘴里啧啧两声,记性真好,记仇肯定也很厉害。
很快,摩杰和荷塔西整顿好了队伍,可以出发了。
尼布甲尼撒和林翡携手走到军队前,在别人的眼里,是尼布甲尼撒牵着林翡,只有林翡才知道,是她牵着他,如果没有她支撑着,他走不出百步远。
林翡看着他的侧脸,仍然高贵而又桀骜,为了他的军队,为了巴比伦,他拼尽全力在与时间和生命赛跑。
这样的尼布甲尼撒,令她动容。
一步一步的,尼布甲尼撒走到战马边,假装动作利索地上马,然后他俯下身体,对林翡伸出一只手:“和我一起好吗?”
林翡点头,翻上去坐在他的前面。
尼布甲尼撒的一只手抱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握着缰绳,林翡微微回头,小声对他说:“坚持不住就靠着我。”
“嗯。”
然后他忍住伤口的剧痛,尽力大声发号施令:“出发。”
距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城镇是Wesad,如果一刻都不停歇的话,清晨便可以到达。
一路上,林翡不停地回头看尼布甲尼撒,每次他都对她报以微笑,对她说没事,但他靠在她身上越来越沉的重量,告诉了她实话。
他们不敢停歇,害怕一停下来尼布甲尼撒便再难前进了,所以他们憋着一口气,奋力朝Wesad奔去。
渐渐地,天边开始露白,一座城市在无垠的黄沙尽头若隐若现。
林翡不禁握紧了抱在她腰间的那只手,无声地鼓励他:“快到了,坚持下去。”
战马似乎也知道目的地就近在前方,奔跑的速度比之前更快了,不知不觉的,他们能看见城镇的城门了,再后来,战马终于一鼓作气地跨了进去。
林翡心里一喜,激动地回头看尼布甲尼撒:“尼撒,到了。”
然而与此同时,握在她腰间的那只手突然无力地滑落,靠在她肩上的人直直地朝地面坠落。
林翡惊呼一声,没有一丝犹豫的跟着跳下马,伸手抱住了他,在和地面接触的刹那,她死死的把他护在怀里,尽量让自己的身体去承受坠落的力道。
两人顿时翻滚在地。
林翡忍着疼痛坐起身体,低头看向怀里的人,此时的尼布甲尼撒失去了所有的生气,他那双隐藏着无数情绪的眼睛此时紧闭着,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像一个断了线的木偶。
看着他的样子,一丝恐惧爬上林翡的心头,她眼睛一酸,眼泪便滴落在了他的脸颊上。
后来她是怎样被人拉开的,尼布甲尼撒是怎样被人抬走的,她有点模糊了,她只知道荷塔西、碧琪、蓝律还有很多人都来跟她说不要担心,陛下会好起来的。
她很纳闷,她又不是尼布甲尼撒的谁,为什么都来和她说这样的话呢?
后来又过了很久,久到初升的太阳又沉了下去,病房的门终于打开了,那个老军医和其他几个军医走出来,他们的身上都沾满了尼布甲尼撒的鲜血。
老军医走到她的身边,林翡抬头看他:“他怎么样?”
老军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感染很严重,能不能挺过去,要看他的意志力了。”
林翡愣了一下,什么也没有说,起身进屋去了。
尼布甲尼撒安静地躺在床上,为了带他们回到了安全地带,他耗光了所有的力气。
林翡摸了摸他滚烫的额头,马上打水来为他降温,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不停地为他换冷敷的纱布,其他的,只能靠他自己了。
她知道在沙漠里,伤口感染导致的死亡率很高,因为这里的高温适合各类病毒的生长,而古代根本没有能够有效治疗感染的药物,能不能战胜病毒,全靠自身的免疫力。
如果是在现代就好了。
林翡正这样想着,突然,她感应到了一阵强烈的召唤,这熟悉的感觉让她顿时僵在了原地。
过了很久,她才一点一点地回过头去看,果然,在身后的半空中,一条绿色的项链正对她闪着神秘的光芒。
——带她穿越到巴比伦的那条翡翠项链,终于再次出现了。
看来这次尼布甲尼撒的伤是致命的,不然翡翠项链不会被召唤过来,而解救他的办法,在遥远的二十一世纪。
他的命攥在了她的手里,这一次,换她来救他了。
林翡看着尼布甲尼撒,脑海里思绪万千,最后她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她握住他的手,俯下身体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等我”。
然后拿过项链,毅然地戴在了脖子上。
眼前的一切变得扭曲起来,林翡最后看了一次病床上昏迷的人后,紧紧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项链把她带去她该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