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她不过是一个小姑娘,你不觉得自己今天说的话有些过分了吗?”
燕归来的手指顿了一下,琴音一颤。
“你已经聒噪一天了。”燕归来拂拂衣袖站起身,走到桌案前提起笔蘸了蘸墨。
“那是因为你根本就没听进去!”燕自来也跟着站起身,几步跨到案前,“兄长,你最近很反常。你怎么了?”
一滴墨从悬着的笔尖落下,晕在纸上,毁了他抄了许久的经文。他叹了口气。
“自来,你还是这样不懂事。很多时候,我却很羡慕你。”
燕自来皱了皱眉:“是父王?那老头子又惹你不高兴了?”
说着,他一转身就要往外走。
燕归来忙拦住他,无奈道:“你这风风火火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不是父王?那是……”
“大夏的太妃薨了。”
“啪”蜡烛的火苗晃了晃。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下来。屋子里闷极了,连空气都仿佛凝滞。
半晌,燕自来皱了皱眉,摇头道:“不对。”
“今日刚得的消息,不会有误。”
“不不不,我是说……”燕自来清了清嗓子,眼珠子左瞟右瞟了一阵,方才道,“我是说……大夏的太妃薨了,这与你今天的态度有什么关系?”
说完他哼了一声,有些得意地自答:“我知道!你不想和我谈这个,你想转移话题!”
燕归来闭上眼,右手握拳捶了捶额头。
“好了,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吧。”
燕归来推着自来走到门前,一手推门,一手把燕自来也推了出去。而后回身关门,动作流畅,一看便知这套程序不知走过了多少遍。
“每次都这样!”燕自来在门外跳来跳去,以表示他的不满,“你这个阴险的小人!”
燕归来掏掏耳朵,只当没有听见。
可当他坐回到桌案前,却久久不能平静。
楚国的那个小公主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一双大眼睛也总是幽怨的,让他觉得烦躁。
他一时有些生气,也有些怀念,他有些不懂自己了。他既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生气,也不知道自己在怀念什么。
提起笔,宣纸上渐渐地现出“楚楚”两个字。他盯着这名字看了许久,突然扯起那张薄纸,随意地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
翌日清晨,我拾掇妥当便向定乾宫去。
由于起得有些早,我一路走一路打呵欠。
“娘娘,您看,这天还没亮呢。这样早,也不知道王后起了没有……”璎珞跟着我打了呵欠,抱怨道。
我嘿嘿地奸笑着,安慰她:“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嘛!”
这个时辰,王后自然还没起。不过这一趟去请安,可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早就打探好啦,每日的这个时辰,太子殿下都会在定乾宫的门口站上一会儿,然后再去早朝。
果不其然,隔着大老远就看见他立在宫殿的门前,背影挺拔,有些像紫竹林里的那些竹子。
我顿了顿步子,有些控制不住地想掉头走开。没想到刚歪了下脑袋,璎珞的大嗓门就叫了起来:“呀!给太子殿下请安!”
她一定是故意的!我明明看见她低着脑袋在朝我做鬼脸。
清了清嗓子,我道:“太子殿下真是好孝顺,来得这样早……哈哈。”
“太子妃也不差。”他的眼睛冷冷地扫过我,“没什么事你先回去,不要打扰母后休息。”
“哦,”我摸摸鼻子,也不挪步子,径自左顾右盼了一会儿。
“有事?”他背对着我,似乎有些讶异我怎么还没走开。
我忙点点头,想起他看不见,又张口嗯了一声。我等着他开口问我是什么事,于是一直憋着没有再说。可我等了许久,他愣是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太阳渐渐地升起来,他也并不急着走。
良久,他侧了侧身子,仍是什么也没说,也并没有看我,仿佛纯粹只是站累了,想换个姿势。
我咽了口唾沫,咬了咬唇,又拽了拽衣角,纠结了半天,期期艾艾地道:“我……我想问……那个……你还记得那块玉佩吗?”
“嗯?”他似乎只是不经意地哼了声,我也没有看见他那双好看的眉毛悄悄的皱到了一起。
“就是那块绿绿的圆圆的,上头还刻着一朵牡丹和一只凤凰的……”我越说声音越轻,因他突然转过身来,目光凌厉地看着我。我紧张。
我只不过是想唤醒一下初识的美好记忆,哪里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
他向我的方向迈了两步,突然靠得极近。这样近的距离看着燕归来的脸,我更紧张了。尤其是这样近的、愤怒的燕归来的脸。
我忐忑地看着他,觉得自己在发抖。
他的眼睛蓦地亮了起来,闪烁着我看不懂的复杂光彩。半晌,他抬起手,缓缓地、迟疑地抚上我的头顶。
我鼻子一酸,差点扑进他的怀里,像从前那样蹭着他撒娇,他却突然将手收了回去。
“双儿……”他低低地唤,推开我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清晨微凉的风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