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国,凤京。
襄地温暖湿润,夏不热冬不冷,飞禽走兽遍地都是,再加上许多许多名贵的草药都产自襄地,丰富的物质为大小宗教养育出众多信徒,追求羽化成仙的道米教,积德行善来世享福的望生教,寻觅百州真理的清谛教皆诞生于此地。
可以说在南襄除了面朝黄土北朝天的农民,见到最多便是信徒跪拜在大小教庙之中磕头请愿,他们恭恭敬敬献上自己所剩无几的积蓄,期盼着自己的愿望,能随着香炉里的白烟传给天上的神仙、圣人和真理。
千年宗教孕育出襄地浓厚的宗教文化,那怕是国主即位之时,也要弯下高贵的脊背一拜米公(道米教师祖)二拜天地,以此来祈祷自己治下的风调雨顺和拉拢讨好那些数量庞大的教徒。
那怕在襄侯之中已经有三位被金丹活活毒死和一位在宗教狂徒乱刀之下被砍成肉酱,那怕是因为庙堂增加导致税收的急剧减少,那怕三大教隔三差五就来一次大叛乱,也没有那个襄侯敢抛弃这三个祖宗。
这一朝襄侯也是如此,他的年轻气盛早已被那些宗教狐狸磨得一点不剩,干脆躲进女人的被窝里面,来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哎呦,哎呦,哎呦!”
南襄侯宋长信坐在四凤椅上不停呻吟着,他手上端着杯热茶,凤椅两旁则摆着四个火盆,两个身着淡绿细丝褶缎裙的贵妃,一个揉着他的太阳穴,一个则轻轻扇着火盆让这点点火花更旺盛一些。
顶着春寒处理政事简直要了这年轻王侯的的命。
一般这个时候襄侯要么就是卧倒在温柔乡,要么到明镜湖就着这诗情画意的江南雪景和女博士们大谈爱与和平,要不是这些老不死……
想到这里,宋长信睁开眼睛,挥了挥手让这些后妃退去,他看着那跪倒在阶梯上的朝臣,脸上的不满犹如天上的乌云,似乎随时能打出个响雷来。
“说吧,你们又有什么“好”消息告诉孤啊!孤都听着呢?”
他用自诩老道成熟的声音缓缓说道,右手摸着并不存在的美髯,极力营造出帝王的压力。
“陛下,探子传来消息,三万南伐大军全军覆没……”
红衣老臣一边说,一边注视着宋长信的表情。
“宋世平死了没?”
宋长信满不在乎,似乎红衣老臣说的是三万只蚂蚁。
“老臣,暂时不知。”
“那就别来烦我,要是今年,孤还没有子嗣,你们三个就等着人头落地。”
宋长信丢下一句狠话,站起身就要离去。
“陛下,平原公身陷南夷,现如今已经有一个星期未传来信件来遥控朝政,现如今朝廷混乱,人心思安,正是陛下亲政剿灭外宋党寇的最佳时机。”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以为那些余党一个个都是软柿子吗?长孙兄弟掌控南北两军,吴欣手下又有一批青鸟斥候,我呢?请问穆司马、杨司徒还有……那个谁,你们能一个打一千个武装到牙齿的军队吗?”
看着三个面赤如血的大臣,宋长信冷哼一声。
“就算孤铲除了宋世平,孤的政令能出这金桐宫吗?基层之上尽被那些邪教控制了,襄国还姓宋吗?我……”
“陛下息怒。”
眼见宋长信越骂越起劲,穆司马连忙拉了拉宋长信的黄袍,其余的两个大臣环顾四周,一个个贼眉鼠眼就像要偷黄油的老鼠。
“怕个鬼,大不了一杯毒酒……”
宋长信虽然嘀嘀咕咕不服气模样,但还是老老实实抓了下来,毕竟朝堂之上大部分都是三教的爪牙,要是一不小心被谁听到了,那怕他是襄侯也吃不了兜着走。
“陛下盛怒,臣已经了解了,陛下我们虽然不能和他们硬碰硬,但机会却是出现在我们面前,老臣有三策能解陛下之忧。”
“哪三策?”
“上策,趁平原公和宋世平下落不明之际,三教对他们党寇迫害之时,拉拢他们,继而掌握军权,然后以战争形式进行灭教,让襄国破后而立。”
宋长信眉头一皱。
“这是要用我的命去赌啊,长孙兄弟会听我的吗?三教也不会乖乖让我们去灭了他们,不妥不妥。”
“中策,暗信靖国,襄江以北许之,借靖之兵灭教,虽失部分领土,但我国重新获得人力和大量税源,休养生息富强之后。即可夺回。”
怒气重新回到宋长信的脸上。
“荒唐,若我襄国灭亡,三公即为罪魁祸首。”
三位大臣相互对视眼神之中闪烁着无奈。
“你们不是还有下策吗?继续说孤听着呢!”
“说下策之前,陛下,你听说最近的传闻吗?”
“传闻?”
“就是南炀侯白鹭曌的墓穴在南夷被发现,据说制造曌族的秘术就藏于其中,近日这些都已经被证实。”
“什么!”
宋长信脸刷的一下变白了,他现在的心情就像是拾荒者在自家后院挖出个金山,这固然是值得高兴,但恐惧害怕居多。毕竟这么大的东西,敢闻风而动的,可绝对不是什么好惹的家伙。
北风吹来,似乎带来了血与铁的味道。
“臣的下策是,释放金桐宫下面藏的那些东西,陛下,下令这些东西去往南夷,虎口夺食,有了曌族的制造秘术,我们手中相当于多了一张牌,无论留着自己用,还是买给别人,我们都不至于被动。”
“那些东西,那些东西……”
宋长信难得没有拒绝,他捂着额头,口中重复这四个字,宛如梦中呓语。
“陛下,机不可失阿!”
一个臣子跪倒在地上磕头。
宋长信当然知道机不可失,但“那些东西”可以说是自己最后一张牌,为什么襄侯失去权利已经有百年,却没有人敢取而代之?为什么三教兴盛,俨然南襄内部的国中国,也要老老实实派出提供钱粮养活宋氏一姓?全因为这张牌。
若这张牌被彻底毁掉了,恐怕襄国就该彻底改姓了的吧!
但这张牌也不是万能的,它能保宋氏永远是襄国国主,但不能给他们真正的权利。
真的愿意当一辈子窝囊国主吗?尤其是在这乱世,中原陆沉,群雄逐鹿,自己真的只愿意当个看客吗?
宋长信问内心那正在跳动的心脏,那不断升温的热血似乎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搏一把吧!
大丈夫生不能食九鼎肉,死亦当九鼎而烹。
宋长信死死握住拳头,指节被捏的劈啪作响,这一刻颓废的中年人第一次有君王的气势。
金桐宫下的密室发出狂风般的咆哮,似乎回应着他主人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