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陵有个小姨,在广州开包子店,小时候跟父母到广州时去过她的店,还记得那里的叉烧包很好吃,父亲监送陈皮到广州时也偶尔到她的店捎带几个叉烧包给少陵吃。
小姨不姓梁,应该不受牵连,父亲那次到广州监送完陈皮回家就被杀了,不知父亲在广州时有没有见过小姨,现在毫无头绪,不如到广州找小姨问问情况。打定主意,少陵便动身出发去广州。
到了广州城,经过多番打听,少陵找到了小姨的包子店,也见到了小姨。
“哎哟,陵子,你高了好多,坐坐,我给你拿两笼你最爱的叉烧包。”小姨说。
“谢谢小姨!”少陵吃了一口包子,是儿时的味道,让他想起了父母,“对了,小姨,你去年大概这个时候有见过我父亲吗?”
小姨斜着眼,想了想,“好像……见过,他还特地捎走了两笼叉烧包。”
“他有说过什么特别的话吗?”少陵说。
“没啊。”小姨叹了口气,说,“你家里的事,我听说过,你们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不知道。”少陵说。
“对了,我想起来了,你父亲说过特别的话,好像是如果遇到危险,就到崖门去。”小姨说。
崖门在新会南边,靠海,东有崖山,西有汤瓶山,是南宋复亡的最后战场。
“崖山?”少陵说。
“我也不知道,他说完就走了,我也没放在心上。”小姨说。
“谢谢小姨,我想在这里借宿一晚上,明早出发去崖门。”少陵说。
“可以,你表哥不在家,你睡他的房间吧。”小姨说。
吃完晚饭,少陵回房间休息,突然,房门“咚咚”作响,他赶紧打开门,看见门外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眼睛大大,短发,脸胖,见到少陵直咧开嘴笑。
“你是?”少陵说。
“表哥,我是小冰啊。”少女说。
小冰?少陵记起来了,眼前的少女竟然是他的表妹陈沐冰,之前见她时才五岁,一眨眼,十年过去了,想不到以前满脸脏兮兮的跟屁虫变成亭亭玉立的美少女了,真是女大十八变。
“哦,是小冰,你高了好多。”少陵说。
“表哥,你才是高了好多,十年了,你十年都不来找我玩。”小冰说。
“天天练功,哪有时间玩。你呢,白天去哪了?怎么晚上才回家?”少陵说。
“我上女子学堂啊,要寄宿的,闷死了,我偷偷跑出来,嘻嘻,刚骗我妈说放假了,一听我妈说你来了,我就过来啦。”小冰说。
“你呀,不好好学习,一天到晚只顾着玩。”少陵说。
“表哥,我快十六岁了,玩一天少一天了,妈说等我满十六岁就要我嫁人,嫁人后什么三从四德,相夫教子,闷死我了,我发过誓,如果我妈逼我嫁人,我就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了。”小冰说。
“还离家出走,就你这小身板,走不出两里路。”少陵说。
“表哥你这么说就错咯,你忘啦,我爸是开武馆的,你表妹我好歹也学过几年功夫,别看我长得小,武功厉害着呢!”小冰说。
“真看不出来啊!”少陵说。
“当然,我平时还是挺温柔的,打打杀杀的不是很适合我啦,呵呵。”小冰说。
“不要脸。”少陵说。
“你要住多久啊?”小冰说。
“明天就走。”少陵说。
“不是吧?不行,你不能走!”小冰说。
“表哥要去干大事,没时间陪你玩。”少陵说。
“什么大事,说来听听。”小冰说。
“小孩子别管那么多,回房间睡觉去。”少陵说。
小冰马上闪进房间,说:“你不说,我不走。”
少陵没办法,只能把之前经历的事情,有所选择地简要说了一些,当然要保密的没有说出来。
“哇,太刺激了,表哥你要去崖门呀,带上我,带上我。”小冰说。
“不行!太危险的,我顾不上你这小鬼。”少陵说。
“我不小了,再过半年都要嫁人了,不过我才不想就这样一辈子呆在一个无聊的地方,早知道表哥在外面闯荡,我去投靠你好了。”小冰说。
“还是不行,你妈知道了,还不担心死了?”少陵说。
“我跟她说回学校去了就行,她不会知道的,好啦表哥,行行好,带你可怜的表妹见识一下外面多姿多彩的世界吧!”小冰看着少陵,两眼放光。
“还是不行,太危险了。”少陵说。
“哼,小气鬼!”小冰甩门走了。
少陵摇摇头,回床睡觉。
第二日一早,少陵辞别小姨,独自前行崖门。广州离崖门不算太远,脚力好的话,一日便到。
赶路半日,有些饿了,途中经过三江村,少陵停下脚步。三江村顾名思义由三条小江汇聚而成,河鲜肥美。他决定找一家店,吃上一顿再走。
江边有一艘大浮船,船上有一杆旗,写着“宋”字,船上客人络绎不绝,这船是一酒家。这里六百年前是南宋存亡的最后战地,店家想借昔日大宋荣光吸引客人。
少陵走上浮船,找一靠边位置坐下,早有伙计跟随过来。
“客官,吃点什么?”伙计说。
“河虾鲜美吗?”少陵说。
“鲜!鲜!鲜!”伙计说。
“还有什么好吃的。”少陵说。
“黄骨鱼、边鱼、笋壳鱼、沙蚬、河蚌多的是,客官尽管点。”伙计说。
这时,一少女走近少陵,说:“一斤河虾,盐水白灼,三斤黄骨鱼,剁椒清蒸,五斤沙蚬,蒜葱爆炒。先这么多吧!要快点上哦!”
少陵转头一看,少女是陈沐冰,她居然跟过来了。
“小冰,你怎么来了?”少陵说。
“咦?表哥真巧啊!”小冰说。
“装。”少陵有些来气。
“别气别气,这去崖门的路宽着呢,那么巧,不如同行,嘻嘻。”小冰说。
“继续装。”少陵说。
“放心好了,你表妹我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吃过亏?”小冰说。
少陵想想还是算了,面对这古灵精怪的小滑头,真没办法,此次去崖门找梁伯,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两人吃完午饭,离开三江,继续前往崖门。崖门有一处古炮台遗迹,周边许多村落住的均是南宋遗民,有的还是皇族贵人,他们改名换姓,前朝往事,不再过问。
到达崖门,路过一村口,少陵发觉不对劲,这大白天的,不见一个人影,可路上脚印杂乱,像是不久前有大批人马经过。
“表哥,天快黑了,我们找户好人家吃个晚饭吧,饿死了。”小冰说。
“早到酉时了,可你看这村子哪户人家起炊烟了?”少陵说。
小冰原地转了一圈,环顾四周,摇了摇头,“这村子里的人不用吃饭吗?”
“这村子有古怪,跟紧我。”少陵说。
小冰点点头,扯着少陵衣角,跟在他后面。
少陵敲响一户人家的大门,没有人应答,再试了几户也一样。他心中愈加惊奇,踢开一户人家大门,走了进入。见到中堂有四具尸体横躺在地,一个老奶奶,一个汉子,一个妇女,还有一个小孩。手法残忍,一击致命。
这村子里的人与世无争,怎么会引来杀身之祸?难道因为梁姓族人的到来?可这个秘密没有人知晓,少陵也只是根据小姨的话猜测的,梁姓族人到底有没有来这里,还没有确定。他再踢开两户大门,均有死人,死况类似,其中一户人中,有个死人他认识,那人是大硕的三叔,梁穆达。
“表……表哥,这些村民怎么死了。”小冰第一次见到死尸,有些慌张。
少陵这些日子大风大浪见多了,表现得很镇定,说,“怕了吧?见个死人都把你吓得腿发软。”
“没……没有,谁说怕了?没事,不就是死人吗,有什么好怕的。”小冰说。
“好了,别说话,说不定凶手还在附近呢。”少陵说。
“不是吧!”小冰四处张望,闭上嘴,不再说话,双手紧紧扯住少陵的衣角。
根据死状,凶手武功极高,短时间内连杀多人,连武功不弱的梁穆达也死于非命。现在可以肯定两点,一是梁姓族人的确躲藏在崖山,二是凶手当真为了杀害梁姓族人而来。凶手不管姓不姓梁,宁可杀错,也不放过,许多无辜之人被杀害,可见凶手是如何心狠手辣。
尸体下的血迹还没凝固,看来凶手刚来不久,也就是说,凶手很有可能还在杀人。少陵赶紧逐户搜寻,希望还有活口,万一遇上凶手,也可拼尽全力救人,又转念,梁伯武功深不可测,与凶手对战,不知谁胜谁负?
正焦急间,在一户人家中见到了倒在血泊中的梁英杰,周围满是打斗痕迹,看得出来经过一番血战,不幸的是,倒下了的是梁英杰。
“梁伯……梁伯……”少陵跑至梁英杰跟前。
梁英杰还没断气,缓缓睁开双眼,想说话却说不出口,他的喉咙已被割断。
“谁是凶手?”少陵说。
梁英杰死死看着少陵,右手伸出了两只手指,左手紧紧握着一颗黑色的珠子,死了。
什么意思,两只手指?还有一颗黑色珠子?少陵想不通。
“表哥,这老伯是谁呀?”小冰走近说。
“梁伯是我们的族长。”少陵说。
“我怎么看他对你的眼神狠狠的。”小冰说。
“别胡说。”少陵站起身,说,“梁伯死了,这里全村人都难保,肯定死光了,我们走吧。”
“去哪里?我可不想回广州。”小冰说。
“去新会县城,事先说明啊,你要跟着我的话,一定要听话,别乱走,别乱说,你也看到了,这是要死人的大事,不是闹着玩的。”少陵说。
“好好好,全听你的,唯命是从,马首是瞻。”小冰说。
随后,少陵带着小冰离开崖门,再次去到添记茶馆,找古二刀,也就是老胡。可茶馆门前,没有老胡的身影,问询伙计得知,老胡从昨日起不见了踪影。
难道老胡的身份败露了,遭到敌方追杀?少陵决定去之前见老胡的土地庙看看。
“表哥,你在找谁?”小冰说。
“一个乞丐。”少陵说。
可土地庙找遍了,没找到老胡。
“找乞丐干嘛?”小冰说。
“先别问。”少陵说。
“不是,门口的大榕树下不是躺着一个乞丐吗?”小冰往庙外指。
少陵定睛一看,当真有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躺在树下,似乎受了伤,看模样,像是老胡。
“古前辈,您没事吧?”少陵扶起老胡说。
老胡咳出一口血,说:“是你,我身份败露了,被官府的人追杀,受了点伤,无碍。”
“进庙里休息,我帮你包扎伤口。”少陵说。
少陵本是大夫,治疗创伤最拿手,很快就帮老胡处理好伤口。
“这小姑娘是谁?”老胡警惕地说。
“我表妹,自己人。”少陵赶紧说。
老胡狐疑地看了一眼小冰,没有说话。
“对了,古前辈,梁伯他把梁姓族人藏到崖门了,可是我去到的时候,梁姓族人连同本来的村里人一同被杀害了。”少陵说。
老胡微微点头,似乎略有悲伤。
“您在这里有等到我们其他组员吗?”少陵接着说。
老胡继续摇头,没有说话。少陵心想自己才离开几天时间,夕剑和大硕他们也不会这么巧在这段时间回来。
“古前辈,您好好休息吧,等你好了,我们再从长计议。”少陵说完准备出去。
“你叫小姑娘在外面等候,我有话想单独跟你讲。”老胡说。
少陵转身对小冰说:“你先出去一会,前辈有话跟我说。”
“装什么神秘嘛,一个老乞丐而已,说的像什么武林高手似的。”小冰说。
“他叫古二刀,真是武林高手来的。”少陵说。
“真好笑,叫二刀,他身上有两把刀啊?”小冰说。
少陵怕她的话给老胡听到了,赶紧将她推出庙外。但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小疙瘩,一时间也不清楚是什么。
“过来,我快不行了,趁我还有一口气,我把一个秘密告诉你。”老胡说。
少陵凑近老胡,等待他说话。
“再近点儿。”老胡声音沙哑。
少陵再往前挪了一下,突然,他看到老胡眼中有狡黠的笑意,他一下子明白刚才的疙瘩是什么了。梁伯临死前右手伸出两根手指,那是“二”的意思。眼前的老胡叫古二刀。从刚才的笑容可以肯定,杀害梁伯以及全部梁姓族人的凶手,就是古二刀。
可现在领悟已经晚了,少陵中了古二刀全力一掌,身体飞出数米,撞击在庙墙上,连墙都撞裂了。少陵口吐鲜血,身受重伤。古二刀打完这一掌,也油尽灯枯,奄奄一息。
“表哥,你怎样了,我早说这乞丐不是好人。”小冰跑到少陵身旁。
“你……究竟是谁?”少陵说。
“哈哈,我是古二刀,也是你们组的组长,我利用你找出梁英杰以及其他梁姓族人,然后我带人杀光了他们,只是没想到梁英杰武功那么高,连我都差点栽在他手上。”古二刀说。
“你为什么这样做?”少陵说。
“人在江湖走,哪有不挨刀,何况现在江湖都没有了,只有上头大刀下压。”古二刀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其实……是我孙子在他们手上,我不得不……你快走吧,我只负责打伤你,还有人来要抓你……你……你别怪我……”古二刀死了。
“小冰,你快走,我受伤了,走是走不动了。”少陵说。
“我走什么呀,又没人要抓我,他们抓的是你,你快走才对,来,我背你走。”小冰说。
“我太重了,你背不起的。”少陵说。
“别废话了,从现在开始,你要听我的,知道了吗?”小冰说完,蹲下身子,把少陵背起来。
小冰身高不过五尺,体重不过七十斤,可少陵身高超过六尺,体重超过一百四十斤,这身高体重的差距,令小冰没走两步,就额头冒汗。
“我说表哥,该减个肥了,你那么重,谁救得起你呀。”小冰说。
“你爱救不救。”少陵说。
“本姑娘这一救,马上晋升女侠行列了,我不跟你斤斤计较啊。对了,我们要去哪里?”小冰说。
“先回罗坑村吧,我们去租辆马车,你也背不了我那么远。”少陵说。
在马车上,少陵运功逼出瘀血,调理伤势。古二刀本来重伤在身,全力一击也只有平日三成功力,加之少陵经过在地下河一年以来的修炼,功力大涨,此消彼长之下,此次受伤虽重,却不危机性命,只需修养一些日子就能痊愈。
“小冰,送我到罗坑村后,你就自己回广州吧,你妈该担心你了。”少陵说。
“我妈还以为我在学堂,不会担心啦,你受这么重的伤,等你好了再说。”小冰说。
少陵叹口气,说:“我受伤了,如果遇上敌人,你就自己跑,别管我,知道吗?他们抓的是我,跟你无关。”
“少啰嗦啦,有敌人来,我保护你。”小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