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诗
疏倚苑有两门,一门对外,是对所有人展示花儿的,另一门对内,只有受邀的贵族子弟们才有幸入内,上至品茶写诗,弹琴作画,下至骑马射箭,摔跤比武,无论男女都可以在此处寻觅到自己喜欢的活动。
玖蕴走的门,是外门,但内外门距离甚远,她便干脆将踏霄放在了外面的马厩里,自己则轻而易举地翻墙而过。
这回她来赏菊大会可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次要看她笑话的,用屁股想想都知道,只能是前几日得罪的白家白墨夕和那傻乎乎的郑家三娘子。
郑三娘子到还好,可那白墨夕可不是省油的灯,上次她带着云锦裳躲在暗处看郑三娘子大言不惭,想来是要离间郑皇后和云锦裳,甚至将她拉到白家的阵营,不想谋算的却被玖蕴的放荡不羁夺去了注意力。
大摇大摆地走进文居,忽然,玖蕴感觉到了一股熟悉而隐晦的气息,她回首望去,看到了那个温婉的白衣少女——白墨夕!
这股气息隐约实在云锦裳身上感知到过的,没想到现在又到白墨夕身上出现了?玖蕴一时有些想不通,不过前几天见云锦裳的时候并没有这种感觉,到颇为奇怪。这到底是什么?莫非是怨气?可寻常人身上又怎么会有如此重的怨气呢?
思索之时,郑家三姑娘尖细的声音又从背后响起了:“哟,这不是云家的嫡女,云淮初么?”
玖蕴微微侧头,阴沉的一对眸子微微泛紫,冷冷地看着郑三姑娘,忽然转过身来,微微举起手,就看那小姑娘紧张得倒退一步,而玖蕴只是捋了捋额角的碎发,见她紧张的模样笑了起来,向前走了一步:“哟,这不是郑家三娘子,郑三娘么?”
郑三娘一边偷偷往白墨夕的方向看,一边哆哆嗦嗦地道:“你……这,这可是赏菊大会!你可不能动,动手!”
“嚯,”玖蕴笑得那叫一个嬉皮笑脸,什么大家闺秀笑不露齿都是屁话,此时的她几乎是笑得见牙不见眼,片刻后收敛了半晌,颇为认真亲切地问,“脸还疼么?”
“你!”郑三娘愤愤捂住了自己的右脸,这半边脸那天挨了两巴掌,当天肿了起来,甚至还带着淤青,至今依然是疼着的,却不会,更不敢说什么狂妄之词了。
“哎,你少说几句,我不生气,就不会打你了,啊。”玖蕴笑得太过欠揍,话说的更是难听。
这么一闹,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相这边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听到玖蕴这欠得不行的神色语句,不由得纷纷摇头叹息,暗叹世风日下。
“你,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是要毁了我,我云府的名声啊!”识海里,云淮初气得大叫。
“你放心,只要你有足够的功绩,哪怕你当真荒诞,这些道貌盎然的东西也只会说你是怪才,正所谓一力降十会,只要你够强,他们便不敢把你怎么样,若是有挡着路的,直接捏死就是了。”玖蕴识海里说得霸气,面上笑得威武。再说了,她心道,现在是我掌控身体啊。
终于,白墨夕动了,只见弱柳般的少女迈着小碎步走过来,似是要和解,纤弱的身子站在两人中间:“不知道云姑娘和郑姑娘有什么误会,只是云姑娘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何必呢?”只见她面对着云淮初,双手却微微张开,似是要保护郑家三娘子。
好一个白墨夕,看上去柔柔弱弱的,说起话来却好不讲究,郑家娘子的过错一字不提,全在数落云淮初了。
“云姑娘?这是云大将军的千金?
“还千金,又打又骂的,倒像是个市井泼妇!”
“可郑家三娘子向来也是个脾气不好的,若什么都没做,也不至于惹祸上身吧?”
“嘿,人都挨打了,还说什么呢?只能是这云家小混子的错啊。”
“你们不知道,郑家的皇后在宫里不受宠,跟娘家人怕是没少说云家长姐的坏话。”
“你这人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你看郑家娘子这吓得浑身都在抖了,哎。”
“就是就是!”
“你们说什么呢?”一个憨直的少女插了话,“云家二姐姐是个好人!”众人望去,原来是个圆脸的小少女,“你们不知道这郑家三姐姐说话多难听,说云家大姐姐是狐媚子,只会勾引人,还说西南王和云小将军不过有蛮力,她家哥哥比他们都厉害呢。”
这人自然是吴莲莲,只见她拿着一根限量桂花霜糖的冰糖葫芦,圆圆的眼睛里满是认真。
“哈?”众人侧目,有些信了,有些还是怀疑,声音渐渐小了。
忽然,人群中一个人又大喊道:“那也不能打人啊!”
“对啊!打人确实过了。”
“哎,还千金呢,就是一流氓!”
玖蕴眼前一暗,一幕幕熟悉的场景涌上心头。
人人喊打。
几曾何时,她也被如此对待过?那些道貌岸然的正义之师,也如此议论纷纷,用难堪的语句气得她浑身颤抖。
这帮愚蠢的东西,别人三言两语就能挑拨他们的情绪,简直毫无立场!
但她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她被封印千年,又是死里逃生,现在早已不在意他人的看法。何况这些凡人?
笑了笑,她转过身子看向人群,盯着那喊话的男人,神色漠然。一步步走向文居深处,被她盯着的男人只觉得压力铺天盖地而来,顿时浑身发冷,腿都有些软,却见她忽然一笑,或是莞尔,或是蔑视,也不在看他。众人皆不敢对其锋芒,于是乎她所过之处,人群纷纷避让,留出一条两人宽的道路。
文居里面有一层三阶台阶高的小台,又称诗台,这诗台上有张巨大的木桌,还供奉着十套文房四宝,此番她站在诗台之上,遥遥看着白墨夕。
“白姑娘,我今儿是来写诗的,我记得题目是秋,或者菊,对吧?那我就一题留一首,看看与你写的相比如何。”
因为距离甚远,白墨夕看不清她的神色,但却又了莫大的压力。诗词歌赋分明是她所擅长的,此番,可不能露怯!她暗暗给自己打气。
“白姐姐可是大越第一才女,你一个武人,造什么次?”与之交好的姑娘们纷纷开口,极为不屑。
“是啊,你怎么这么大的口气呢?”
这回连识海里的云淮初都坐不住了:“她可是大越第一才女!三岁念书五岁作诗,聪慧得很!你会作诗么?我可半点不会!”
“作诗么,自然是不会的,”玖蕴在识海里笑得很是鸡贼,“但作弊么,倒是会的。”
众人只见传闻中的将军之女随手拎起毛笔,沾足了墨,笔走龙蛇片刻,将笔一扔,恰好落在了白墨夕的脚前。
“我写完了。”云淮初大摇大摆地通过,“此处闷得很,我还是出去透透气吧。”
这么短的时间,一个舞刀弄枪的小姑娘又怎么能写好一首诗?众人不屑但又好奇,催着管理字与墨的官员读一读这云家女写的诗。
“菊: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1)!”
“想不到将门之女竟然如此有才,这么短的时间,就写下了如此一首好诗!”
“我花开后百花杀,这句当真霸气!”
“这是大家之气啊!”
不少人纷纷探头去看白墨夕的反应,不少原来相信了吴莲莲话的人更是带着许些嘲弄地看向她。而白墨夕面色本就苍白,此时也只是勉强地挂着得体的笑:“云妹妹这首菊写得真是不错,小女子,便献丑,写一下秋这题吧。”
“白姑娘别急啊,”刚刚读诗的官员是个书痴,见这诗写得极好,便把这首菊挂在了墙上,回过之时白墨夕正开始往书桌走,连忙道,“这只是第一首!”
“什么?这……这只是第一首?”
下面的众人议论纷纷起来,看着白墨夕的眼神又多了些悲悯,甚至有了看笑话的意味。
“这不可能!”白墨夕不可置信,在心底大喊重,身体已经摇摇欲坠,连脸上的表情都维持不住,只能勉强站着,听台上那书痴粘这首秋词。
“秋词: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2)!”
(1)不第后赋菊,黄巢。
(2)秋词,刘禹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