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二
烟雾中，一个妖娆的女人含笑走来，只见她披散着乌黑的发，一对狐狸眼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嫣红的嘴唇上亮闪闪的，像是贴了金箔，雪白的胸口被墨色的发挡住了不少，但依然能看出那动人心魄的弧度。
他忽然有点害怕，感觉双腿都在发软。
那女人又穿过一阵烟雾，走出来时，已经贴近了他。
这时候他才骤然发觉，这女人的相貌变了。
那墨一般的发变成了烈焰般的赤红，一对妩媚的狐狸眼愈发修长，瞳孔甚至变成了直线般的兽瞳，面颊处甚至生出了细软的红色毛发！她看着，战战兢兢瑟瑟发抖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女子的相貌扭曲，变形，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赤红色狐狸！狐狸微微咧嘴，露出满口白牙！
狐狸是吃肉的。到了这个时候，他忽然想到这无厘头的一句话。
他闭上眼睛，仿佛已经感觉到了那满面腥风，当他觉得自己只得等死之时，忽然感觉被人从头浇了一瓢冷水。
再次睁开眼时，他看到一张含笑的脸——玖蕴正蹲在他面前，手里还拿着一个舀水用的葫芦瓢。
玖蕴也没多问什么，只是伸手帮小张压了压贴上去的胡子，示意他站起来，一起看这河上的盛况。
此时幽静的河上，堪称群魔乱舞。
宽阔的河面上，弥漫着奇异的白雾，还飘着上百条小船，每条船上都站着一个安静的摆渡人和一个或几个“鬼市访客”，此时的访客们似乎都进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有的似乎在逃离什么，双手想这虚空乱挥，有的则对着空气缠绵亲吻，更有的在跟虚空对战。而摆渡人们则似是见惯不怪的样子，慢悠悠地撑着床，视若无睹。
皱着眉头盯着群魔乱舞的诸位，小张思考了半晌，缓缓开口：“这是……幻术？”
“没错，”玖蕴负手而立，放大五感，深吸一口气，“这些船上，都有些东西吧，船夫。”
“嘿嘿，这位……爷，可真是慧眼如炬啊。”船夫像夜枭似的笑了笑，干枯的声音里带着点叫人难受的讨好。
闻言，定眼看了看老船夫，玖蕴微微一笑：“看出来了？”
“您说什么呢？”老船夫也是一笑，露出枯黄的牙。
倒是个聪明人，玖蕴心想，扬眉再问了一遍老船夫：“知道了？”
“来鬼市的，没几个不隐藏真面目的，这位爷，放心！”
“他这是……认出你是伪装的来了？他可知道你是女子了？”识海里，云淮初有些孜孜不倦地问，“听闻在鬼市上，你可以买到一切你想要的东西，只要你愿意付出代价。”
玖蕴听着，眉毛一挑：“呵，变聪明了嘛。”
“你这是在夸我么？”
识海中的两人唠嗑之时，小张插话道：“哦？那你可见过一个少了三根手指，脸上有很多疤的人？他来找的是鬼医么？”
这回摆渡人却只是摇了摇头：“不可说，不可说！”
玖蕴不动声色地从荷包里取出十两银子放在船上，开口：“哪里可以找到百事通？”
“这……我还得好好想想……”船夫看了眼银子，悠悠笑了起来。
“哦？”小张直接摸了一枚金铢出来，但他并没有像玖蕴那样直接放下，而是在手上把玩起来，一张圆脸笑得很是奸诈。
“招摇铺子，找董先生。”船夫树皮般的老脸抽动一下，虽说有些丑，但应该是在笑。
小张冷哼一声，指尖一动，小小金铢迅速弹向船夫，而这船夫闪电般地出手，轻松接住，尔后捏了捏又闻了闻，忽然嘿嘿笑了笑，微微鞠身：“门里来的？”
门里？这京城里，也就只有六扇门了！一枚金铢，竟然就叫这老船夫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小张面色一变，正要开口，就被玖蕴拦住：“什么门里门外？这不是在鬼市？”
老船夫压低了声音：“老朽斗胆问一句，二位来，是为公，还是为私？”
玖蕴笑起来，涂得蜡黄的脸上有些狡黠，只见她摇了摇头，认真道：“不可说，不可说！”
老船夫明显愣了愣，哼了一声，把银子和金铢收起来，不理会船上的两人，晃着脑袋，哼起了不知名的调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雾渐渐散去，而那些陷入群魔乱舞之中的人渐渐平静下来。
忽然，一阵清脆的巴掌声响起，白雾彻底消失，而此时的岸边，一个有些简陋的码头出现在河的左侧，只见上面阴气森森，一个带着黑色面具的人正放下手，只听他道：“诸位驾临鬼市，小王有失远迎，还请诸位谅解。”
话音刚落，那人身影一扭，回味黑烟消散，黑色面具啪地一声掉在地上，而码头上依次燃起了蓝绿色的火焰，像是指引着人们走过去。
“这是什么？”识海里的云淮初并未见过这些阵仗，有些惊诧。
“装神弄鬼而已。”玖蕴冷笑，“小王……难道这鬼市是十殿阎罗的？”她轻盈地一跃而上，抬头一看，弯弯曲曲的牌子上，三个大字映入眼帘——“泰山王”！
而那牌子那边，一股阴冷的味道传了过来。
玖蕴顿时头皮发麻！这股味道……难道这鬼市，真和鬼界有关？
泰山王……七殿泰山王？玖蕴寻思之时，身后一阵吵吵嚷嚷，原来是那些船上的人纷纷上了码头，有的人恍若无人地顺着这鬼火之路奔去，而有的人则上下打量着云淮初，走了过去。
“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云淮初见玖蕴定定站在那里，忍不住在识海里问。
“鬼界……这是鬼界的味道！”合上眼睛，鬼脉的力量立刻注入双眼，玖蕴再次缓缓睁开紫色的双眼之时，她看到了一些奇异的东西。
淡淡的蓝绿色遍布了整个天空！
这是鬼界结界！玖蕴暗道，这里果然有古怪！
鬼界掌灵，可六界本不应该互相交涉，这又是什么情况？以自己现在的能力，鬼界的人，她能战胜过么？
似是感觉到了玖蕴心中的疑虑，云淮初在识海里安慰道：“既来之，则安之。”
“也是。”玖蕴深呼吸，将浑身绷紧的弦放松下去，带小张也上来之后，大步大步地走向了鬼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