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没亮周深深便被寝室室友一阵倒腾声给吵醒了，睡意正浓呢。
周深深揉了揉眼睛，声里还有几分嘶哑：“你们干嘛呢，怎么这么早？”
“你快起来，都六点半了，七点半集合，还要去吃早饭。对了，好像今天开始正式查勤。”
周深深听室友这么一说，猛地想起林暮森昨晚的话，立马爬起来，窸窸窣窣地穿上军训服，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戴上军训帽，提着马扎就出了门。
周深深出了寝室门才发现林兮兮这妞居然化了妆，扭头一脸茫然：“军训不是不让化妆么？你这是找罚呢？”
林兮兮白了眼周深深，从军用带里掏出口红和小镜子，认认真真的补了补，确保万无一失后才慢悠悠地开口：“你知道今天谁查勤么？”
周深深为了不让某人掐死她，果断摇头。
林小妞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脸上挂着得意，偷偷凑在周深深耳畔，小声开口：“今天可是顾学长查，我老早就看上他了，这会儿怎么也得表现表现吧？”
“你说顾明轩？”
“嗯，咋了？”
“姑娘，长点脑子，就你现在这灰头土脸的模样，穿了这身衣服谁还认识谁？都不一个样么，这么多方队里，他还能专挑你不成？”
周深深想到这，不禁叹了口气，照她这么说，她这不是一样么，林暮森肯定认不出人来。
林兮兮被周深深这么一打击，那张清秀的脸蛋一皱，撅嘴：“还真是！那我打扮个屁，给谁看？”
周深深摇头，“给咱们方队的那些小伙子看呗。”
“算了，我还不如留给自己欣赏。”
林兮兮戴上帽子，一脸失望，刚刚那得意样全没了。
周深深……
看了眼林兮兮，还是安慰了几句：“其实，你想想，还是有那个概率的，你别太灰心，万一你运气来了呢。”
“……周深深，你的原则呢？”
“被狗吃了。”
周深深说完，弯着身子同食堂阿姨要了两个包子一杯豆浆，手上东西有些多，周深深把马扎挎臂弯上，左手拿着豆浆右手提着包子。
帽子戴着，小脸一低，只见着个小半边侧脸。
……
两人到的时候方队已经开始集合了，周深深立马拉着林兮兮撒腿就跑，匆匆进了方队，脸上还挂着几分狼狈。
正巧，弯着腰喘气抬头一看就对上林暮森波澜不惊的目光，见他手上拿着出勤表，握着笔的手正在写什么。
周深深还以为记迟到，小声同林暮森说话：“我……没有迟到，我就刚刚好。你可别记迟到，不信你自个看看时间，是不是还差两分才到七点半。”
林暮森瞥了眼额头冒了些汗，有些微喘的周深深，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路过的时候多看了几眼。
然后……就那么走了？
周深深歪着脑袋瞧了瞧，见林暮森已经将出勤表递给了旁的人。
背影宽阔而又清冷，一身深蓝色的西装剪裁得体，包裹着他那修长的大腿。
早上的太阳还不是很毒辣，从东方缓缓升起的太阳，金光落在林暮森身上，如同神袛一般，矜贵从容，熠熠生辉。
周深深视线一直盯着那道背影，直到消失不见才收回那眼巴巴的眼神。
……
教官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将近二十出头的年纪，可这人就是有些太老实了，真的石锤。
别的方队还能偷个懒，她们这是拼了命的上，别说偷懒了，连同动一下都要被罚十分钟。
周深深本来还能撑住的，站军姿的时候，旁边的人晕倒，她下意识的扶了一下，那教官直接让她再站半小时。
周深深脸上明显挂了几分不满，再加上这将近三十七八的温度，热得全身是汗，她都觉得自己快淹没在汗水里了，还站半小时，她再好的身体都得废。
“报告！我不服！”
“你有什么不服？”
教官被人顶撞，脸上多了几分冷意，走近，低头望了望倔强的周深深，语气有些生硬地问了出来。
“我刚才只是扶了一下对方，这并不能算吧？”
“那你动没动？我有说能动？”
整个方队里的人都战战兢兢的，生怕哪个不小心就被教官给抓住踩了尾巴，全都安安分分地站直身杆。
“动了。”
周深深压着气，开口。
“军令如山，既然知道，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能动！如果你明白了，就继续站！”
“是！”
周深深小脸满是汗水，可也规规矩矩地站着，没有半点反驳。
周深深站姿很标准，几乎像正规军队里的新兵。
周深深也只是刚开始问了两句，后面半小时一个字都没有多说，全忍下了，从头到尾，没有半点偷懒。
教官一直注意着她，见她这样，眼里闪过一丝欣赏。
中午一点，大家都去休息了，只剩下周深深和教官在那操场死守着。
最后一分钟，周深深听到教官说休息才伸手擦了擦脸上布满的汗水。
转身一言不发往寝室走，才走几步，那年轻教官就追了上来，两人并排走着。
“你以前训练过？”
周深深停下脚步，抬头望了几眼面前的教官，轻描淡写扯了句：“算吧。”
“家里人是军人？”
那教官纯属是问问，也没有打探隐私的想法，只是这问题却让周深深蹙眉。
“不是。不过我爸是警察。”
教官了然，点头，眼里的欣赏更盛：“你爸应该是个很好的父亲和警察，把你教得很好。”
周深深脸色有些发白，抿了抿唇，抬头扯出一丝漫不经心的笑，语气慵懒：“哦，忘了说，我爸在我八岁那年就牺牲了。”
果然，那教官脸上一僵硬，眸子里歉意满满：“抱歉，我不知道。”
“没关系，反正这事也没多少人知道。我告诉你，不过是见教官是军人，看着有些顺眼。”
周深深说得确实没什么情绪，甚至没有半点起伏，可那教官心里确实是不好受。
嘴笨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小心翼翼地问了句：“要不，我请客，就当道歉？”
周深深面上挂了抹随意，答应得畅快。
“行啊，随便我吃？”
“嗯。”
“那我们出去吃火锅？”
“那不行，队长不让随便出去，只能在学校食堂。”
周深深撇嘴，也没客气，瞟了眼那可怜巴巴的教官，带着人直接去食堂点了最贵的。
两人面对面坐着，那教官这才说了句：“你私下可以叫我小杨，我其实也是才进队伍两年。”
“哦。行。”
周深深吃了口饭，囫囵回答。
“你爸……”
小杨没敢问出来，有些后悔，可周深深脸上面无表情，一点情绪都没露。
只当没听见，匆匆吃了两口，甩了句我还有事先走了。
行色匆匆，连一个眼神都没有丢小杨身上。
周深深一路加快步伐，直到走到无人处才蹲下身子，双手搂住臂膀，死死地咬唇，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波涛汹涌，隐藏着浓稠的情绪，最后化作了平静。
仿佛什么也没有过，只是那双嵌入皮肤的指甲壳里残留地皮层证明了这场肆意捶打过来的争斗。
半个小时后，周深深慢悠悠地走回宿舍，只是……
看到站在门口的林暮森时，周深深脸上浮现几分明显的怔愣，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动静。
看着越走越近的人，周深深只觉得喉咙一紧，说不出半个字。
半晌才挤出：“你怎么在这？”
林暮森一双黑眸紧锁在周深深身上，因为多站了半个小时，脸上满是汗痕。
帽子被她拿在手上，头发乱糟糟的，鬓边的几缕发丝还有些湿润，状态很差。
“听说你被罚了？”
林暮森的声调很轻很浅，可还是一字不差地钻进了周深深的耳朵里。
周深深有些难为情，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怨闷地嗯了声。
“为了什么？”
林暮森走近，身上淡淡的清香蹿进周深深的鼻子里，仿佛心情都好了不少。
周深深明媚地抬头，笑了笑，避开林暮森的问题，一副痞子气的模样。
“你用的什么香水啊？怎么这么好闻？我喜欢，要不也让我喷喷？”
说完还真凑上去深深闻了两口，那模样一脸无害，压根儿就不像是旁人说的那般可怜，说什么德语系的周深深被教官罚站军姿半小时，估计站完人都废了。
林暮森瞧着眼前的人，不是活得好好的么，还敢撩拨他。
“看来你教官对你确实是仁慈了，还有精力在这耍流氓。”
周深深撅嘴，满脸堆笑：“哪有耍流氓，我这真是问香水来着，你怎么就不相信我。”
林暮森淡淡瞥了眼周深深，嗓音低沉：“下午还要训，你上去休息。”
周深深意味深长地哦了声，眨巴几下眼睛：“你关心我啊？”
林暮森……
周深深站在原地望着林暮森那绝尘而去的背影，嘴角勾了勾，等人消失不见了，才转身上了楼。
一回寝室，谁都没敢打扰她，任她一头扎进了被子里。
周深深躺在床上，却是半点睡意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