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残剑上，灰色的剑气闪烁，发出了轻微的呲呲的声音。
那外门尊士丝毫不敢动弹，他生怕惹怒了阿生，自己就步了他陆师兄的后尘。
而阿生并不知道发生的这一切，他依旧跪在地上，昂着胸膛，可他的眼睛却睁得大大的，不断有灰色的幽芒从中闪现出来。
一个声音在阿生的脑海中响起：“你唤醒了我，作为回报，我可以替你做三件事。刚刚救了你，便当做是第一件吧。现在，你可以说第二件——”
阿生面容呆滞，脸上布满了泪痕，喃喃语道：“救救九叔！”
“他经脉尽断，五脏六腑已碎，救不活了。”脑海中的声音答道。
阿生两眼顿时变成了血红色，他握紧了拳头，嘶声吼道：“那你杀了他们，给九叔报仇！”
那外门尊士闻言，顿时吓得腿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语无伦次的大声喊了起来：“别，别杀我，是陆师兄动的手，我什么都没做啊——我，我表舅家的三舅公的四叔是东山门副门主，你要是杀了我，你，你也活不了——你，你不能杀我——”
阿生脑海里的声音答道：“伤人的人兽，已被斩杀。残剑中残存的剑气，不足以杀他了——”
“什么都做不了，那说什么替我做三件事？”阿生近乎于咆哮了起来。
“三件事。现在能做的，便做。做不了的，便以后做。”
阿生大口的喘着粗气，胸口充满了怒气却无法释放出来。
那外门尊士见阿生迟迟不说话，小心翼翼的爬了起来，蹑着脚走到了云鹰旁边，见阿生还是没有反应，赶紧一个上身，踏上了云鹰的背，大叫一声。
云鹰立刻扑扇起巨大的翅膀，仓惶飞走了。
过了许久，阿生终于再度开口，却不是提条件，而是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我的脑海里？你，你说，我唤醒了你？”
“我是剑魂！”那声音回应，道：“你被离心剑划破手心，鲜血浸入剑体之中，唤醒了残剑中的剑魂，那便是我了——”
阿生的眼神缓缓的变得清明，他看到了悬在自己面前的残剑，闪烁着灰色剑芒，似乎正在与他打招呼。
阿生愣了楞，而后猛地惊道：“这，我，我不是已经给扔下山崖了么？怎么——”
“怎么会自己回来么？呵呵，当然是为了回来救你——”剑魂自问自答，说道：“你的鲜血已经和剑体融合，从此剑意相通，你便是这离心剑的主人了。”
看着残剑，阿生啧啧称奇，喃喃自语道：“离，离心剑？”
“你所看到的，只是断掉的剑尖而已。除此之外，还有剑身与剑柄。只有合三为一，才是完整的离心剑。”剑魂答道。
阿生顿觉愕然，一把剑，断成了三截，竟然还能凭着残留的剑气，杀掉一名外门尊士。若是一把完整的剑，那威力该是何等强大。
“离心剑的强大，远超你的想象。”剑魂似乎能读懂阿生的心思，道：“有些事，日后再同你讲。现在，你的仇人已经跑了，你也该离开了。”
阿生猛然惊醒过来，他低下头，看到已经断了气的九叔，顿时悲从中来，泪如雨下。
“九叔，对不起，都是我害了您啊——”阿生抱着九叔，痛哭了起来，他没想到，昨日九叔一句替他送终的气话，竟然这么快就变成了现实。
阿生忍着悲痛，将九叔的遗体背到了山中，徒手挖了一个坑，将其埋葬了。
埋完九叔后，阿生用残剑划破了脸颊，然后硬生生的削下了一块皮肉，把那‘奴’字烙印给剥了下来。
鲜血染红了阿生的衣服，可他眼神却迸发着坚毅，他忍着痛，咬牙切齿的说道：“九叔，我发誓，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这是阿生第二次立誓。
第一次是在六年前，雾山有两名农奴偷偷修炼，被云霄宗发现之后遭处死了。那时候阿生就暗暗告诉自己，绝不能做一辈子奴仆，要成为一名修仙者。
随后，阿生把残剑别在腰间，往山林深处跑去。
跑着跑着，剑魂的声音突然响起：“东方，有强大的元气波动。你不是应该逃离吗？为何反倒是靠近？”
“今日是云霄宗的山门大开之日，四面八方的人都会前来恭山求道。”阿生说道。
“云霄宗——”剑魂的声音微微一沉，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接着道：“难怪你要削去脸上的奴印，你是想混在人群中，寻个机会加入云霄宗吧。”
阿生不语，却重重的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的话，那你便去西山门恭山吧。”剑魂道。
“西山门？”阿生停了下来，不解的问道：“我听九叔说，雾山距离西山门，足足五百多里，途中要穿越山川河流，还有无数凶猛的蛇虫鸟兽——”
“你怕了？”
“我不怕！”阿生眼神一凝，沉声说道：“我是怕耽误时间。去东山门，还有不到五十里地，我跑快点，一天一夜就能到达——”
“山门大开，会持续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你跨越这五百里山林。去西山门——”剑魂说道。
“可是——”
“你若是想加入云霄宗，那就去西山门。”剑魂断然说道。
阿生犹豫了一下，便道：“你救了我的命，我听你的。”
言罢，阿生调转了方向，往西方奔去。
半月过后，一个衣衫褴褛，披散着头发，浑身沾满了泥土的少年一瘸一拐的来到了西山门的界碑前。
他浑身伤痕，脸上有一块巨大的丑陋的伤疤，像是经历过无数惨烈的厮杀一般。他腰间缠着一根碎布条子，别了一根生了锈的破铁片。
他这副样子，若是在世俗的坊间，定会被当成一个要饭的乞丐。可他现在，是站在西山门巨大的界碑之前。
“终于，到了——”阿生抬头，望着那一条通往西山的蜿蜒的石板路，他兴奋得浑身颤抖了起来。
鬼晓得阿生这十几天经历了什么，他偷过野生云鹰的蛋，挨过毒蜂的蛰，遭一条初生的树蟒缠了三个多时辰，让一群凶残的丛林狼围追了八里路，还被一头烈虎咬掉了半边屁股。
他还跳过瀑布，坠过沼泽地，还砍了根长竹子撑杆跳过了一条六丈多的山间裂谷，差点没跳过去。
阿生甚至怀疑，是那剑魂刻意的指引着他踏上了一条更危难艰辛的路。
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一次次拼尽全力的搏杀，一次次九死一生的逃亡，这一身累累的伤，让阿生的意志更加坚定，更有韧性，更是加强了他成为修仙者的决心。
不断有人从阿生面前经过，他们看着乞丐似的阿生，无不露出鄙夷的眼神，也有人在窃窃私语，更有甚者，还会出言嘲讽。
“居然有乞丐来恭山求道？呵呵，这还是头一回听说——”
“这种人若是能进了外门，那你我便能直接进入内门了。”
“哈哈哈，那是当然。以你我二人的道行，入内门，绰绰有余。”
阿生斜着眼睛瞅了一眼，是两个胡子都一大把了的老头儿。阿生不知道他们的来头，便没有答话。
那俩老头儿笑谈着往山上走去，直到那他们走远，阿生方才低声的嘀咕：“一把年纪胡子都白了的都能来，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念叨着，阿生便一瘸一拐的踏上了登山的石板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