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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小说《弗兰肯斯坦》

这是一本环环相扣的作品——无数的脉石保护着一颗矿石,这颗矿石的光泽永恒地闪耀着,如果《弗兰肯斯坦》能够被任何人解读,它就不是《弗兰肯斯坦》了。这部小说如同一个源头被内容擦去的梦一般取之不尽,但是同时,在身体和意识的边缘,它又将这个梦保持在一个犹豫不决的瞬间。

一个航行了很久的船长决定要去最寒冷的地带探索,甚至可以说是在世界的尽头。这是一个隐喻,昭示着被一种强烈需要所驱使的玛丽,自己也将完成一个这样的旅程。罗伯特·沃尔顿将离开家的温床,去接近那些覆盖着冰雪、最为寒冷的地方,那里单调的景色和停滞的时间只会让他越走越深。

他给留在英国的姐姐写了几封信来描写他的雄伟计划和发现。如果说他要在宇宙中为自童年起就不停提出的问题找一个答案,那就是在极点,在这个没有人的孤立世界。他们再也不会相见了?他不知道。这段旅程充满了危险,这些可怕的危险处境将让他做出绝对的妥协。

在书的开篇就定下了一种严肃而沉重的基调:没有一个措辞是不激烈的,没有一个真相可以如此无法抗拒地被感受到,这个真相正在侵袭着玛丽。在舒适的迪奥达蒂花园别墅,这个地处风光优美的瑞士中心的地方,目光所及都是田园风光,是什么样的寒冷突然抓住了玛丽,让她的思想带着她去了充满敌意的地方?虽然她没有注意到,但在她的整个写作过程中,都有一种超出她意志的力量。她书写着,极尽了被埋藏的记忆中的曲折蜿蜒,未来也在这些记忆中形成。

她想象着,在极地区域,一位船长,沃尔顿,迎接了一个刚刚登陆的男人,那个男人发了疯,给船长讲了一个极其夸张的故事,之后就死在了他的怀中。

冰块沿着船的侧沿浮动,上面的裂痕代替了客厅壁炉墙上令人愉悦的裂纹。沃尔顿为了给自己鼓劲,便给姐姐写了一封信。在那个时候,他已经有了很多进展,穿过了很多大洋,天上的星星见证着他的收获。不然他为什么要出发呢?

邻桌,克莱尔的肚子已经初具弧形,能看出一个新生命的轮廓。不然他为什么要出发?

“愿上天保佑你,我亲爱的姐姐”,沃尔顿写道。那时,冰块包围住了整艘船。船员刚刚救上岸一个失血过多、垂死的男人。这个男人似乎是前一晚坐着小雪橇到一块大浮冰上追寻某种生物的,幽暗的光影和过快的速度让他的面貌变得不那么清晰。

这本书是维克多·弗兰肯斯坦在他绝望而疲惫地死于沃尔顿船长的怀中之前所做的对他的激情与生活的描述。但这也是预兆性的呐喊,玛丽在不经意中,表达出一种恐惧,这种恐惧的原因比理性来得更为强烈,也是因此,她的书中充满了幻想与诅咒。

1816年的夏天结束了,天空被夕阳的颜色所装点。莱芒湖平静的湖水发出缓慢的汩汩声……她还能继续欺骗自己!

海船继续在充满威胁的水域里开辟新的航线。在船舱里,沃尔顿船长与维克多·弗兰肯斯坦交流着他们对于生命的理解。沃尔顿表达出了他对了解更多知识的热情——还有比增加知识和技术更有意义的生命吗?在他身边,瘦弱的维克多·弗兰肯斯坦被一种无法理解的绝望压倒,正在毁灭的边缘。他的眼神就像是曾经看见过一些在记忆中永远也无法抹去的东西。“没有什么可以改变我的命运”,弗兰肯斯坦回应道。“听听我的故事吧,您就会知道它有多么的不堪。”

在玛丽写作的时候,雪莱辩论的激情让他一再提高自己的声音,直到刺耳、伤人的地步,他弯着腰,瘦弱的身体成了一个拱形,激动地用双手比画着。在他们身边,小威廉叽叽喳喳地说着话。那在伦敦的芬妮、哈丽特还有他们的孩子怎么样了?他们既没有保护也没有生活来源,玛丽和雪莱无视了他们。博爱的思想把他们赶出了玛丽和雪莱的意识。

电影让人们加强了印象中怪物嗜血成性的形象,它不会说完整的句子,盲目地杀掉所有挡它路的人。但是在小说中却完全不同。怪物是一个哲学家,甚至还会一些理性的思辨。它的表达非常准确,它的感受很细微,它用最坚定的言辞纠缠它的创造者,让他完成他该尽的义务。

这个怪物是杀人犯,这毫无疑问。但他只犯了三次罪。或许这里才是集体记忆转变最激动人心的地方:似乎故事给他强加的大量罪名,只是为了掩盖他所犯下罪行的真正特别之处。其实,远不是偶然,也丝毫没有误差,他所杀的人都恰好是维克多·弗兰克斯坦——它的创造者——所挚爱的人。依次是他的弟弟威廉,他最好的朋友和同学克莱尔瓦,还有他新婚妻子伊丽莎白。

是的,这个怪物所伤害的是爱,因为它自己并不是因为爱而诞生的,它不过是一堆器官构成的、没有名字的生物,尽管后世竭尽全力给它一个身份,即它的创造者的身份。

维克多·弗兰肯斯坦在一个日内瓦贵族家庭长大,在一种完全是“雪莱式”的和谐中成长。他作为一对晚婚夫妇的第一个孩子,接受到的来自父母的教育是耐心、慈善、自控,都是可以引人走向幸福的品质。在他与沃尔顿船长讲述的故事中,他心满意足地停留在自己的童年记忆里。“当我试着向自己解释这种掌控了我后半生命运的激情时,我看到这种激情就像山间的河流淌着,它的源头那样谦卑,甚至被人遗忘;可是这条河在流淌的过程中慢慢壮大,变成了一股洪流,从那一刻起,它带走了我所有的希望和快乐。”

细致入微的玛丽,她知道去探寻所有命运的源头,也就是建立星盘的根据。拜伦和雪莱在她的身边,徒劳地争论着人类的未来,但真正让命运隐秘地汇聚成洪流的是上游的力量。

维克多在一个没有矛盾、充满爱的环境中长大,他与父母收养的小女孩伊丽莎白·拉温瑟有着亲密无间的关系,他叫她表妹,她的身上似乎散发着光芒。这两个孩子不懂所有形式的分歧。这家人住在日内瓦,不过它们更常住在贝勒里夫,就是玛丽所写的地方。伊丽莎白被接待在一个意大利小农庄里,她的优雅和这个地方的粗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好像玛丽,她的母亲在生她之后不久过世,而她的父亲正因追求自己国家的自由在奥地利的监狱中失魂落魄。就像孩童时代的雪莱,他喜欢把最常见的东西浸润在神秘之中,或者是给这些东西加上不断来自他灵魂的谜语,维克多将自己形而上学的追求诉说给神秘学的哲学家,并且研究阿格里帕·冯·内特斯海姆、帕拉塞尔苏斯和艾尔伯图斯·麦格努斯的作品。

维克多在青年期迎来了他人生的第一次不幸。“‘预兆’,他与沃尔顿船长坦白,‘厄运即将来临’。”伊丽莎白得了猩红热。但是在面对这个孩子所遭受的危险时,她的养母,也就是维克多的亲生母亲,因为照顾她而染病过世。女儿又一次杀死了母亲。

维克多在英戈尔斯塔特大学上学的时候,发现了那个时代的科学,他的质问变成了一种想掌控自然的欲望。他对意义的追寻在研究带来的答案面前消失殆尽,他的精神被一种强烈的欲望所缠绕,“想要在宇宙面前揭开造物最深藏的秘密”。“如何知道地球和上帝的秘密?如何让身体远离疾病困扰,让人类变得百毒不侵,实现对社会有用的价值……”但他求知欲背后真正的原动力是希望能重塑人的生命,因为很显然,死亡让身体腐烂。就是在这些想法中,他开始准备他的造人计划。

在几年劳苦而孤独的工作后,他成功地发现了人类和生命诞生的机制,并且找到了激活有机物的方法。内心无可抗拒的力量驱使着他,同时他又被抗拒厌恶的想法和日益增强的好奇心撕裂,他无不充满恐惧地完成了自己秘密的计划,“一边亵渎着坟墓里的亡灵,一边折磨活着的动物来激活没有生命的土壤”。维克多自身的追求让他陷入了一种病态的着迷,他自己也知道这是不健康的,但却没有能力从中脱身。他的造物是一个可怕的集合体,集合了他大规模地从墓地里偷来的尸体的不同部位。

最后,“在11月一个阴森的夜晚”,维克多,在一种几近痛苦的焦虑中,看到了这个造物睁开了黄色而暗淡的眼睛。他即刻被恐惧和恶心擒住,逃离了实验室,抛下了这个他亲手创造出来的生命。这时,在实验室与玛丽身上,一个怪物醒了。

接下来的故事就是两位主角对死亡的抗争,这场抗争时不时因为两者寻求相互的理解而中断。这个怪物自它诞生的那一刻就被放逐,沉湎于它从未用到过的爱的能力。它很快就发现自己引起的恐惧与它和人类之间的差距,但是通过观察和模仿,它掌握了一些人类生活的方式。然而无情的是,所有不停增长的认知都在进一步地确认它是一个异类,并将它趋于更加孤独的境地。依然是通过模仿,它学会了人类交流的方式。

同时,玛丽在她的日记里仔细地记下了她所读的书、琐碎的小事,还有在美丽的阿尔卑斯地区的远足,那个怪物,就有很多事情可以诉说。一种沉闷的焦虑开始发出声音,回应着拜伦的犬儒主义、雪莱的纯洁主义、葛德文顽固的沉默以及克莱尔的轻浮。

日内瓦的夏天即将结束。拜伦表现出令人厌恶的一面,他对克莱尔已经没有任何欲望。玛丽表达了她对英国风景无限的怀念。这个年轻的三人组突然想到,没有比像一只猫那样躺在一个荫蔽花园小农舍的沙发上更令人宽慰的事了。于是他们在巴斯找到了这样一个住所。克莱尔可以避开伦敦人的目光孕育自己的孩子。9月,他们回到了英国。

如果雪莱不是因为要回到伦敦与债主抗争,那么在巴斯的时光还算平静。谁能相信一个怪物正在这个安静的乡间徘徊?雪莱写信给拜伦表达了他对克莱尔还未出生的孩子感到的光荣以及担忧。拜伦并没有什么很好的方法解决孩子和孩子母亲的问题,漫不经心地回复了雪莱。他准备去威尼斯,并希望自己在被放逐之后还能享受些苦涩的欢愉。

在斯金纳街有一些芬妮的消息,单纯而沮丧的消息。葛德文一家所经历的丑闻让她备受打击。哪个年轻男人会对一个既穷又是孤儿的女孩儿感兴趣,而且她的姐姐还有如此不得体的行为?她刚刚还被别人拒绝做家庭女教师。芬妮觉得自己既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一封来自布里斯托的信强力地警醒了雪莱,他即刻就赶去了芬妮的住处。那是1816年10月9日,芬妮死了,手腕上还带着雪莱夫妇送给她的手表。在她的尸体边,人们发现了一瓶鸦片,还有几行令人心碎的遗言,她认为自己年轻的生命没有任何用处。

尔后,玛丽在离开家的两年后第一次收到她父亲的来信,他要求玛丽对这件事保持沉默。他们向芬妮亲近的朋友宣称她是因为感冒去世的。查尔斯·克莱尔蒙彼时不在伦敦,他直到第二年夏天才知道芬妮的死讯。

没有人去芬妮的坟墓纪念她,玛丽则继续她的绘画课和阅读,她的日记本里记下了她勤奋阅读的书单。那天的信件丝毫没有提到这场悲剧。玛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抚慰的话,也不知道如何告别,更不知道生者与死者分别时需要些什么样的仪式。那一股股激烈的、被压抑的感情在她身上汇聚成一股强大的洪流,在那些沉寂的混乱中已经日渐壮大。

奇怪的是雪莱开始在他的日记里记下他每天所吃食物的精确质量。他经常要回到伦敦去弄点钱,还要联系他的出版商和政治圈的朋友。在12月4日,玛丽给雪莱写了一封信,告诉他自己刚写完了《弗兰肯斯坦》的第四章。那个章节里,维克多·弗兰肯斯坦发现了生命诞生的原因。

在1816年11月期间,雪莱无数次向他的出版商胡卡姆打听哈丽特的消息。12月15日,胡卡姆寄来一封信。玛丽在那天的日记里写道:“画画——胡卡姆的来信宣布了哈丽特的死讯——和雪莱一起出去,吃完晚饭,他去了城里——读切斯特菲尔德的作品”。

《泰晤士报》里的一篇短文写道:“周二,一个外表体面的女人,在即将分娩之际,跳入了塞邦汀河。她带着一枚钻戒。人们猜测是她失常的行为造成了这场悲剧,她的丈夫在国外。”

雪莱异常绝望。15天之后,在圣米尔德丽德教堂,他与玛丽举行了婚礼。“这段时间我忘了写日记——雪莱去了伦敦,又回来了——我和他一起去了——我们在利·昆都和葛德文家逗留——29日举行了婚礼[21]——画画——读切斯特菲尔德勋爵和洛克的作品。”

那是她的婚礼。葛德文一家出席了他们的婚礼。前一天晚上,这对年轻的夫妇被邀请去斯金纳街用晚餐,气氛很和谐。葛德文颇为满意地写了好几封信给他的朋友。雪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克莱尔,之后又告诉了拜伦,说这个仪式让葛德文一家得以平静下来,他还认为这个仪式不过是一种投机的做法,并不会改变他对这种仪式的看法。

1817年1月,克莱尔悄悄地生下了一个女儿,一开始她叫阿尔巴,在询问了她的父亲后改名为阿列格莱。玛丽请求雪莱为了自己幸福给她一个“不存在克莱尔的花园”。后来她有了这个花园,但是那里也有克莱尔。

1817年2月,雪莱在马洛找了一个房子,他在那里签了21年的租约。这是一个舒适的住处,有着完美的比例,一个朝向花园的书房,被一片庄严的雪松遮蔽着,还有一个菜园和许多花。玛丽支了一个灶台,她的生活从来就没有这么稳定过。这样的情形持续了一年。在玛丽夫妇、克莱尔和奶妈艾丽斯的目光下,小威廉和小阿列格莱嬉闹着成长。阿列格莱得到了一个假的身份,她真实的身份不能让葛德文知道,因为玛丽和雪莱才刚与他和解。

但是,那个怪物已经完成了他致人死亡的使命,玛丽,一边照看着孩子们,一边修改着《弗兰肯斯坦》。

死亡中的诞生

在维克多的实验室里,这个生命的出现显示出所有极度痛苦的特征:黄色而黯淡的眼睛、干瘪褶皱的脸颊、费力的呼吸、痉挛般的动作。这个生物就这样醒来了,却像一个死人。维克多全身冷汗,牙齿打战地迎接这个生命的到来。就好像人被一种无可抑制的焦虑所侵蚀后表现出来的样子。

事实上,与其说这个怪物是一些身体的部分拼凑出来的造物,不如说其是由在意识之外的、一些禁欲的心理迹象组成的,因为这些东西是不被接受和无法理解的。它们是恐惧的迹象,对爱的渴求、谋杀的欲望、没有回应的呼喊、被否认的负罪感和精彩绝伦的不解所留下的痕迹。

维克多再也无法从这种状态中逃离,他的睡眠中都是噩梦:梦里,在英戈尔施塔特街上,伊丽莎白向他走近,如此的优雅。他想亲吻她。可是在第一个吻之后,她显示出了死人才有的青灰色,他才发现自己抱住的竟然是死去的母亲的尸体!

小说开头出现的精神世界,既不是真正的思想,也不是真正的记忆,而是玛丽原生的痛苦,她的出生所代表的事:在死亡中出生,出现与分离的紧密结合,一种令人无法理解和突然的转变,从温情突然就变成了被抛弃的冰冷,这种恐惧,因为她让给她生命的人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在那一天,我们与她一起在精神上产生了困惑。创造者逃离了,可是他所创造出来的生物却要承载着死亡的印记。

怪物的诞生令人忧虑和困扰。它只能睁着他空洞的双眼看着它正在睡觉的创造者,并且尝试着嘟哝一些不连贯的词,伸出一只手去抓住他……就像是一幅嘲笑儿童笨拙行为的讽刺画……她写出了这个怪物,同时也开始驱赶自己的魔鬼。程度更甚。在精神分析学家对死亡的理论基础上,她暗自以一种研究者的热情猜测“失去”的心理症状,并且以一种先知的视角预测了当代人的灾难。

怪物自问道:“谁是我的父母,还有我的家庭?我童年的时候,没有父亲保护我。也没有一个母亲冲我微笑或是轻抚我。从我遥远的童年开始,我的外形就没有发生过任何改变。我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与我类似的生物,那么我到底是谁?”

它喜欢那些温和的品行与人类的女性伴侣。很多次,它尝试和女性见面,它的彬彬有礼让它忘了自己可怕的样子,但是它所受到的长期的拒绝加剧了他的绝望、沮丧还有复仇的欲望,这种欲望不断增长,但是它还在强忍着。

在玛丽的作品中,怪物诞生两年时,也正好是玛丽在1814年从伦敦逃到日内瓦开始写《弗兰肯斯坦》的时间。维克多在充满妄想的发烧中度过这两年,他一直离家很远,他的发小亨利·克莱瓦勒会来照顾他。那个怪物则通过吸食培养基中的营养和学习人类的行为存活下来。

维克多花了很长时间才慢慢恢复过来。克莱瓦勒非常细心地照顾、支持他,让他的状态得以恢复。伊丽莎白寄来了一封信,语调温柔,其中还含有对家里发生的各种各样事情的担忧。维克多年纪最小的弟弟威廉长大了,“他很有魅力……头发卷卷的……他的酒窝……他已经吸引了一两个小女孩,但他最喜欢的还是路易斯·拜伦”。伊丽莎白乞求得到维克多的消息。他回信安抚了她,接着开始了极为艰难的身体恢复过程,在这过程中,他没有流露出真正的理性,他试着摆脱一种恐惧,那是看到实验室里任何一件东西都会引起的恐惧。

最后,克莱瓦勒通过自身的活力让维克多得以从忧伤中摆脱出来。回日内瓦的行程已经定下,维克多非常高兴地为此做准备,他的精力重新回来了。就在这个时候,他收到了一封来自他父亲的充满戏剧性的信:弟弟威廉被谋杀了。维克多立即订了马车奔赴日内瓦。在夜幕降临之际,天空被令人眼花缭乱的闪电割裂,他隐约看见“一个巨大身影的出现和人性前所未有的丑恶面”。一切都结束了。那个怪物在维克多度过童年的地方游荡,在他的家庭周围出没。这个孩子的死归因于一种不可置信的狂野,揭示着这个魔鬼的愤怒。他掐死了威廉,此刻他代表了一种威胁,他又因此更为强大,尝试着与他的创造者进行直接对峙。尤其是,这个怪物想要和维克多·弗兰肯斯坦对话。

威廉这个形象集中了很多玛丽生活环境中的人:他是玛丽现实中的弟弟,是他父亲和玛丽·简·克莱尔蒙特生的孩子,而且和他父亲同名……另外,在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生产的时候,他们期待代替小玛丽出生的其实就是这个男孩。当然,他也是玛丽自己的小儿子,在玛丽写《弗兰肯斯坦》的时候,他大概一岁。

威廉这个小男孩在森林里迷了路,当他遇到怪物并且告知其自己的身份时,就被这个怪物残忍地杀害了。暴力的冲动在强烈的欲望面前消失了,最后这欲望比罪恶感更加专断地侵占了维克多。他下了决心要完成自己的这个作品,于是把这个大罪嫁祸给一个无辜的女人:贾斯汀,他们家的女佣,在她母亲过世后被领养,在承认了自己没有犯过的罪之后,她只有请求死亡。贾斯汀的性格有些软弱,这正符合玛丽对芬妮的看法……贾斯汀或是芬妮都因为一场与他们毫无关系的悲剧而被不公正地指控。

接着,在小说中爆发出来的被长期压抑的自杀的念头像阴云一般笼罩着写作《弗兰肯斯坦》的几个月,而在玛丽的日记里,似乎没有显示出任何迹象。现实生活中,芬妮的葬礼上,玛丽只字未说,而在贾斯汀的葬礼上,伊丽莎白则代替玛丽说出了想说的话。只有通过写作,玛丽才能控制住她因为芬妮自杀而产生的痛苦,而伊丽莎白可以说出玛丽所遭受的痛苦:“伊丽莎白很悲伤也很绝望。她对平时的工作再也提不起任何兴趣,所有的愉悦在她看来似乎都是对死者的亵渎;在她眼中,无尽的哀叹和眼泪才是对一个无辜者死亡应尽的义务。”

维克多担心着其他谋杀的发生,他强烈的痛苦和负罪感让他产生了一种巨大的欲望,希望自己能“堕入一片寂静的湖泊中,让他的身体与厄运被湖水永远地埋没”。在威廉死之后,小说的情节因维克多与怪物的相遇变得更为紧张。怪物强调自己的存在,要求自己被聆听。在壮丽却忧伤的冰海前,他表达了自己的慌乱、无尽的孤独、对爱与美德自然的喜好、遭受的拒绝还有无边无际的绝望。

也就是这样,他提出了他的诉求。既然维克多将他孤身一人抛弃在这个充满敌意的世界上(或者是因为他的同伴没能够认出他),维克多欠他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伴侣:“一个相反性别的生物,但是要和他一样丑陋。”这就是那怪物的要求:他需要得到爱——他需要通过另一个和他同类的生物认可自己的存在。之后,他就会放逐自己,远离人类生活。但是如果他不满意,就会继续伤害维克多。

他用一种无可比拟的优雅大声地说出了令人可憎的事。他的语调与往常书中的纯洁主义割裂,因为强烈的怒火而颤抖。“如果我不能唤起爱,那我就要播撒恐惧,尤其是在与您相关的人身上,您是我的死敌,我将会不断地播下憎恨的种子。您小心点吧,我会为了毁灭您而努力,直到我将绝望倾倒入您的心脏,您开始诅咒自己的出生,我才会停下来。”

听到了吗?这一幕不就是两年前,因为与雪莱的恋情让玛丽与父亲反目的回应吗?或者说,是一种出现在小说里,她从未表达过的事。对于两个年轻人的出逃,葛德文用一种愤怒的沉默回应。这两年里,他把深爱的女儿逐出自己的生活,禁止芬妮与她见面,而对于玛丽孩子的出生,他也没有做任何表示。然而,他和雪莱始终保持着金钱上的联系。这一切对玛丽来说都是无法理解的。她难道不也是两个极其崇尚自由恋爱者的孩子吗?

玛丽被这种爆发出来的毁灭性力量折磨疯了,她通过怪物这个媒介,要求和指责:“哦!弗兰肯斯坦,不要再试图通过公平地对待其他生物而将我踩在脚下,你欠我一个公正,甚至还有你的宽恕和喜爱。记住,我是你的造物,我原本是仁慈善良的;可我遭受的痛苦把我变成了一个魔鬼……完成你对我应尽的义务吧,偿还你欠我的,既是对于你自己,也是对于其他的人类。如果你能满足我提出的条件,我就不会再打扰你和其他人类;但如果你拒绝了我,我将会把你身边尚还活着的人变为成堆的尸体放入死神的口中,直到他饱食他们的血肉。”

在马洛,玛丽的心有些激动,她再次悄悄地合上了书的手稿。她要去做果酱。他们在等待评论作家利·昆都和他一群孩子的来访……威廉露出他嘴馋的小脸,小阿列格莱继承了父亲的美貌,在襁褓里咿咿呀呀地说着话。玛丽彼时过着平静的生活,但有一天早晨,她在怪物骇人的话语中惊醒过来:“厄运是孤独与拒绝的结果。给我一个与我相仿的伴侣,我们会离开人类的世界,你们再也不会看到我。”

为了保护他身边的人,不堪重负的维克多为了怪物最终能离开而答应了他的条件。可是他后悔了,而且还毁掉了自己已经开始创造的生物。他担心这样会产生“同样丑恶的后代,并威胁整个人类”。怪物异常愤怒,他再一次与维克多对峙:“不要忘了我的能力……你是我的创造者,但我才是你的主人,你必须服从我!”接着,他又说:“我走了,但是记着,你结婚的那一晚,我会出现在你身边。”他大声说出了这灾难性的威胁。造物主与被造出来的生物之间已经不再寻求相互的理解,他们之间只剩下仇恨。

玛丽将创造女性怪物的地点设在了贫瘠的苏格兰,她曾在巴克斯特家度过了一段青年时光。亨利·克莱瓦勒陪伴着维克多从英国出发穿越了大陆,到达莱茵河,又到达鹿特丹,接着急切地沿着玛丽三人组两年多前走过的旅程,回到了伦敦。玛丽在书写的时候,只能将这段旅途在脑中过一遍。她描写了壮丽的莱茵河的弧线和周围的山丘。她没有忘记任何激动人心的风景,那悬崖边城堡的遗迹,还有长势旺盛的葡萄园。这场旅行造成了1814年冬天的悲剧,造成了她与克莱尔和雪莱那可憎的亲密,还有她女儿的出生和死亡……制造,毁灭……一种不可名状的焦虑紧紧地抓住了她。

在她意识场之外的一些无法承受的回忆,都在小说中有所体现。她讲述了维克多和克莱瓦勒的行迹,还有得以让怪物控制世界的永恒而又模糊的威胁。但在无意识中,玛丽书写了另一个故事,充满了其他的形象,多么真实,更加无法触碰……

克莱瓦勒流露出了生之喜悦,而维克多则因为自己必须要完成的工作而郁郁寡欢。这是书中描写这位忠友的著名片段:“克莱瓦勒!我挚爱的朋友!即使是今天,引用您的话和沉浸在那些对您非常合适的褒奖中,对我来说仍是一种快乐。”玛丽用一种夸张的方式来赞扬这位维克多发小的优点,他对美有敏感直觉,他很活泼,他对朋友很忠诚。接着,那个怪物,用他赤裸和畸形的双手杀了他。

之前两个人出于某种原因分别了,维克多只能独自一人重新制作着他那非常难看的作品。但是,当维克多将这个作品毁掉的时候,那个怪物立刻进行了复仇,将克莱瓦勒杀害。克莱瓦勒,是克莱尔蒙。就这样,克莱尔消失了。这个怪物在焦虑的流浪中所乘坐的小船让人联想到玛丽出逃时所坐的小船,而克莱尔的存在让她产生了非常矛盾的情绪。

“现在,他在哪里?”玛丽在提到刚刚被她“杀掉的”克莱瓦勒(克莱尔蒙)时写道,“这个极其精致的温柔生物永远地消失了吗?这个充满想法、幻想与华丽的图像的灵魂,他的存在与他的创造者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这个灵魂已经死亡了吗?”

克莱尔温柔地唱着歌哄她的小女儿入睡,她美妙的声音得到了拜伦的赞叹。雪莱经过,短短的一瞬间里,他的眼神变得局促不安,他瘦弱的肩膀发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玛丽的目光在模糊的幻想中失焦。

每次谋杀之后,书中的描写都体现出正在加剧的焦虑与不安。剧情的进展终于到达了最可怕的阶段:失去我们所挚爱的人。维克多被负罪感压垮,他断绝了与他身边的人来往,这也是一种征兆,预示着玛丽即将面对的孤独。“在他们中间,我挑起了一个敌人,这个敌人因使他们溅血而快乐,因他们痛苦的呻吟而兴奋。可要是他们知道这罪恶行为的根源在于我,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会憎恨和驱赶我!”

玛丽内心的争论到达了顶峰,她的想象之火也熊熊地燃烧起来。和雪莱一样,她相信思想的巨大力量,而此刻,她只能更相信对她生命中发生的事件的种种阐述。毕竟,这是《弗兰肯斯坦》中所提出的问题所体现出来的。想要善、美德、普遍的和谐,那就需要转变整个世界。想要对手和讨厌的人消失不见、死亡,那就是谋杀。而谋杀就会引起惩罚。

维克多由于无法跟任何一个人分享自己创造了一个怪物的秘密,他的孤独成倍地增长,直到他终于忍不住向他的父亲坦白。在这简短的对话中可以听到玛丽通过维克多发出的声音:“我是杀害那些无辜受害者的凶手;他们因为我的阴谋诡计而死亡!如果可以,我真心希望能够将自己的血一滴滴地流干来换回他们的生命;但是,噢,我的爸爸,我做不到啊,事实上,我不能牺牲整个人类。”老弗兰肯斯坦先生无法理解儿子的这些话,他认为这只是一些二次创伤记忆,于是催促他与伊丽莎白赶快完婚。于是维克多在一种备受威胁的气氛中准备着婚礼,而伊丽莎白并没有意识到。就在他们结婚的那一天,“他充满了忧伤,预感到了厄运的降临”。

玛丽自己是怎么度过这一天的呢?在日记里丝毫没有提到,唯有她记错的日子体现出,她内心的抗拒和与这件事保持的距离。

但是,老弗兰肯斯坦先生却表现出巨大的喜悦,就像葛德文一样。维克多则时时担心着那悬在空中的威胁。不过那天晚上被杀的是伊丽莎白。“她就在那里,一动不动,被人扔在床上,头部下垂,脸色苍白,一半的面部被头发遮住。我到处看到的都是相同的画面,她失血过多的双臂和她崩塌的身体,被凶手扔在婚姻的棺材里。”

“婚姻的棺材”,在玛丽的作品中,没有比杀死人的命中注定的婚姻出现次数更多的主题。

这次,玛丽(怪物)杀掉了玛丽(伊丽莎白),这次,玛丽把怪物的复仇引到了自己的头上。她任由自己害怕因为对雪莱的违抗受到惩罚而产生的焦虑体现在书中。书中的人物抓住了无意识的标识,它们构成了一些对照、转移的基础,让整部小说体现出如梦一般的特点。

玛丽在无意识的指引下写作,最初所写的白日噩梦,不可思议地浓缩为一种观点,这种观点通过写作展开,发展出无数种可能性。谋杀不仅仅是被压抑的暴力的表达:这首先是有关于赎罪和驱魔。如果书中的故事热衷于除去所有维克多所爱的人,让他最终独自一人面对他所创造出来的生物,那么小说精彩绝伦的结局,也体现出了对无意识焦虑的控制,虽然说这种焦虑是积极的。

当玛丽开始写《弗兰肯斯坦》的时候,她已经害怕她的幸福生活即将受到报复。不管怎样,这就是小说所证实的,与日记里极度的冷漠形成鲜明的对比。她已经感受到了身边人对她的厌弃和来自社会的责难,虽然经历了自己想要的流浪,却不尽如人意,还要面对大量债务和执达员。小女儿的死对她来说必定构成一种惩罚,就像是一系列令人害怕的厄运的开始。她唯一的朋友就是克莱尔,而拜伦和他的同性恋医生,以及其他人都是“社会的怪物”。她和雪莱遭受了“来自全人类的鄙视和敌意”。他们回到瑞士的时候,得知了芬妮和哈丽特自杀的消息……这真是为了抛弃而抛弃。

《弗兰肯斯坦》对于玛丽来说是她第一次集中地表达自己的绝望,这种绝望在小威廉死后终于爆发出来,也是雪莱死前不久。玛丽在书中加到怪物身上的,是她自己也非常害怕的事。那个怪物夺走他身边的人,让他陷入一种深深的空虚之中,这就是最令人害怕的一面。

玛丽有些疲惫,雪莱温柔地抱住她的肩膀,鼓励她继续写作。于是,小说开始表现出一种哀求的语调,就如同玛丽平时所读的古典悲剧所体现的那样。但是谁在哀求?他又在抗拒怎样的厄运?如何抗拒?

故事一页页地继续。一桩桩的谋杀对维克多产生巨大的冲击,也是对他的惩罚,这恰好满足了玛丽想要报复的欲望。这些谋杀处理了一些无意识的想法,赶走了玛丽不可告人的敌意,尤其是对克莱尔的敌意,被迫陪伴她这件事依然让玛丽怒不可遏。通过写作,玛丽试图减轻两人自杀对她造成的创伤记忆并且控制自己因此产生的罪恶感。这些谋杀让困住玛丽的焦虑无处遁形,也揭示了她所忽略的事情。

但是更奇怪的是:这些谋杀预示了这个年轻女人注定孤独的命运。18岁的时候,她就在作品里惩罚、报复、打击、哀求、要求和密谋。可她在写作时,并没有意识到笔下正是自己的命运:孩子、朋友、配偶接二连三地死亡。尽管她并不自知,她成了自己未来的预言家。至少,在读小说的过程中,如果人们发现了命运和无意识的隐秘关联,就会感到慌乱。

从这个角度来看,《弗兰肯斯坦》不是一个单纯的梦,而是有先兆性的梦。

堕落天使

玛丽的梦中,迪奥达蒂花园别墅的百叶窗又合上了。又是几年后,“时间看透了一切,它终将完成它的作品”。[22]“要知道,一个接一个,我身边的人都被夺走了,我现在孤身一人”,在自己经历这一切的几年前,她在《弗兰肯斯坦》里写下了这样的话。

维克多确是孤身一人在这个世界上。他的父亲沉湎于失去伊丽莎白的痛苦之中,而这不可平息的厄运让过分聪明的维克多最终充满恨意地面对自己的造物。不同的是,这次报仇的欲望出自维克多。

玛丽仍然是那个怪物,不停地请求着,充满仇恨,但她同时也是维克多,那个失去了一切的人,就如同不久后她自己也将经历的一切。她是那个喊着要复仇,并且要摧毁那个夺走她一切的、正在不断逃亡的怪物。这双重性的主题与自我生殖的幻想联系在了一起,同时确定了其必然产生的后果:死亡是最终分离两者的途径。

维克多从被追寻的人变为了一个追寻者,可是他并没有更加自由。在怪物的一路牵引之下,他走向了世界的最北部。在往北走的旅程中,路上的寒冷几乎是无法克服的,在这过程中,怪物在石头上刻下了一些可怕的言论。“我的统治还没有结束”“您还活着,我的力量还都在。跟着我吧,我会去北边,那里的冰块永远都不会融化,您将受到寒冷和冰冻的考验,而这种环境完全无法伤害我。”永不融化的冰块,紧接着就是“永恒的仇恨”。维克多与怪物一对一的时候,已经跳脱出了时间的局限。

为了能够实现这次见面,维克多不能让自己在中途死亡,怪物将食物储存起来,以确保最后的对峙可以实现:在浮冰上,远离地面和人类居住的地方,作为一个由死亡的物质创造出来的生物,怪物非常熟悉那里的寒冷。玛丽也非常熟悉这种寒冷,那是来自她出生时最初的记忆。然而这块浮冰碎了,被海浪冲散,将两者通过激情所联系的无法分开的东西永远地分开了,没有一个人最终能活下来。

玛丽似乎有些着急地想要结束这个故事。沃尔顿船长救了维克多上船,但他还是死于疲劳。玛丽还是没敢让维克多死在怪物的手里。冰块的断裂,故事的终结,最终让怪物不论是在人们口中还是被描写的故事里,都带上了维克多的名字。

沃尔顿在维克多的口中得知了所有事件的种种联系。怪物在它已故的创造者的尸体边发出哀号和自责:因为它知道悔恨。它不是一个邪恶的怪物,而是一个患有神经官能症的怪物,它不知道怜悯,同理,也没有负罪感。它的魔鬼情结并不是纯粹地为作恶而恶:直到他生命的最后几分钟,它依然表现出他对爱无果的追求和对普遍的憎恨的恐惧,沮丧的感觉限制着它。它也被自己所犯下的谋杀罪行折磨,被受害者和维克多所受到的痛苦折磨。它说自己是冲动的奴隶,而非其主人,这种冲动“令它厌弃,可是却完全没有办法不服从”。

在它与船长精彩的对话中,这个怪物表现出了对自己清醒的认识。它只想说话,进行自我分析。在它即将死亡的那种肃穆之中,怪物再次提到了它所遭受的那几个月以来的痛苦和孤独,“它看自己的时候,产生了一种无可比拟的厌弃”。堕落天使变成了邪恶的魔鬼,怪物自我指控“杀掉了精致而脆弱的生物,掐死了正在睡觉的无辜者,诅咒它的创造者遭受痛苦”。时间很紧迫,它最后的话是悔恨,是给自己辩白的欲望,是悲恸地乞求爱和人类对它认可的最后尝试。然后,它逃离那艘船到了浮冰上,立起了焚烧的柴堆,在那上面展示了它的胜利。

在马洛,玛丽又合上了她的笔记本。玛丽再次怀孕了,即将给雪莱生一个小克莱拉,对她来说,就像挥之不去的克莱尔一样。雪莱又变得很暴躁,自以为有肺病,应该活不过这个冬天。

《弗兰肯斯坦》在1818年3月11日匿名出版。同一日,雪莱、玛丽和克莱尔再次出发,这次是去意大利。作品开头写了下面的献词,尽管是恭恭敬敬的,却令人生畏:

给威廉·葛德文

《论政治公平》《迦勒·威廉》等的作者

本书由作者充满敬意地奉献

1822年7月9日,雪莱在拉斯佩齐亚海湾溺亡。之前在船上陪伴他们离开英国的三个孩子也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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