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刚和于向东从津门查汇款回来之后,调查结果使“特别侦破组”全体成员兴奋不已。
江平及时地向公安部杨奇清副部长作了汇报,杨奇清听后非常高兴,指示说:“对沈宅要缜密侦察,以此作为破获此案的突破口!”
侦查员们把目光都聚焦在沈宅上。
查出了取款地址,距离查出保密局潜伏特务的转款人计小姐就不远了。
翌日上午,邢刚从津门回来没有休息,又马不停蹄地和王芸、于向东一起到外二分局(现北京宣武分局前身)第十派出所(现椿树派出所前身),调查了解梁家园东大院甲7号沈宅的情况。
梁家园,原名梁园,是明朝万历年间兵部尚书梁梦龙的一座园林式的府邸,占地方圆数里,从现在的新华街南端往西至红线胡同,前孙公园胡同往南至骡马市大街,都是梁园的范围。它是在明朝宣北坊东南的废城边建起来的。并将凉水河的河水引至府中,府内建有凝望台、朝阳楼。府邸前面对着西山,后边是清波粼粼的湖水,文人名士常游此园。当时有文人撰文这样形容园内的景象:池之南北,亭榭歌台不断,游人泛舟流连忘返,赋诗者甚多。
到了清朝末年,梁园逐渐荒废,只留下梁家园胡同这一地名延续至今。
第十派出所位于和平门一条斜街的一个胡同里,派出所不大,只有两间房子,门前挂着写着“北京市公安局军事管制委员会外二分局第十派出所”几个遒劲大字的牌子,在刚刚升起的朝阳的映照下,牌子上的大字熠熠发光。
派出所共有五个人,所长叫罗斌。除所长和一位内勤是市局军管会派来的接管干部外,其余三人都是“留用警”。他们得知邢刚和王芸是市局侦讯处来的,要查梁家园东大院甲7号沈宅的户口底票,凭着职业的敏感,猜想一定又有大要案发生。所以他们都积极主动地配合工作和提供情况。
罗斌一边找户口簿一边对邢刚说:“我们接管这个派出所时间不长,户口还没有来得及进行清理和整理。目前我们几个人主要负责市局、分局布置的整顿社会秩序和打击流氓恶霸等治安方面的工作。”
他又介绍说:“梁家园这个地区比较复杂,在国民党时期,就是案件频发的地区。”
所长罗斌拿着户口簿对邢刚和王芸说:“梁家园东大院甲7号,房东叫高显文,该院共住三户人家,一户姓马,系耄耋之年的老两口;一户姓赵,一对中年夫妇,二人都无正当职业,还有一个12岁的儿子;另一户姓沈,叫沈伯乾,别名季豪,36岁,浙江绍兴人,1938年来京居住,1946年迁至该地址。沈伯乾,辅仁大学毕业,过去曾任北平市利民保险公司经理,现任周口店中华煤矿公司总经理。家中八口人,妻子计燕梅,32岁……”
邢刚、王芸和于向东听到罗所长介绍中沈宅确有“计姓”时,心猛地被震动一下,三人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激动不已,王芸拉起邢刚的手,跳了起来,说:“有计姓,有计姓……”忽然觉得自己失态,把拉着邢刚的手缩了回来,漂亮的脸庞泛起一阵绯红。
邢刚、王芸和于向东都不自觉地靠在罗所长的身边看着户口簿,此时户口簿上每一个字,真是字字重千斤!
罗所长看到这三位同志那样急切,他笑了,干脆把户口簿放在桌子上,让邢刚等三人都看着,由他继续介绍:计燕梅,32岁,北京人,中国大学毕业,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孩,均年幼,计燕梅过去在社会上有工作做。目前在家照顾孩子,系家庭妇女;妻妹计燕楠,29岁,北京人,中国大学肄业,曾当过教员,原来有配偶,现在已离异,在其姐家中赋闲。妻侄女计雪玲,15岁,正在上学。沈伯乾之岳母王蕙敏也住在该院。
“还有一个女人也住在沈宅。”一个身体矮小的留用警,提醒罗所长。
“噢,对了,忘了这个人了。”罗所长脸上显出歉意,“这是个临时户口,她叫柯云亭,从浙江来的,是王蕙敏的侄女。”
然而,沈宅竟然没有叫“计爱琳”的!
邢刚惊愕地望着于向东,用手摸摸头说:“怪了,怪了。咱们抄来的名字和地址没有错呀!”
于向东也搓搓手,像个大男孩做错了事似的,低声说:“是啊,这是怎么回事?”
王芸看到科长和小于内疚的样子,心里很体谅他们。便以女性特有的细腻和爱心给他们减轻压力,说:“你们不要想得太多了,反正有原因。还是听听罗所长给我们介绍情况吧!”
“据我们初步掌握的情况来看,沈宅来往人员非常复杂。”罗所长坐了下来,并招呼邢刚等三人也坐下来,随后便娓娓道来,“有些男人进入沈宅,从职业上来分析,多是些商界和银行界的,连日伪时期的商会会长王家起也经常来这里,多是来找计燕楠的。沈宅很可能是个‘暗门子’。”
“老马也想吃嫩草呗,嫩草要比老草有味道!”另一个身体较高的留用警狡黠地笑着说。
“计燕楠这个坏女人,枕头旁边不经常换个男人,她受不了。”那个矮小的留用警插话说道。
王芸听到这里,用肩头碰了碰身边的于向东,悄悄地问道:“什么是‘暗门子’?”
于向东说道:“噢,这是北京话,就是在自己家里卖淫的妇女,他的家叫‘暗门子’。”
“这个计燕楠过去是干什么的,目前的政治态度如何,是否靠拢政府?”邢刚问道。
“前面我说过,计燕楠中国大学没有毕业,不知何故就退学了。当了一段教员,后嫁给了一名国民党军官,好像在天津,后不知何故,与国民党军官离异,回到北京。不久又嫁给一个北京的商人,又离异,现住在其姐姐家赋闲,她接触的人员复杂,也多。目前,正和一个叫孟昭山的青年人形影不离。现在看不出她的政治态度如何,也感觉不到她对我们新生政权的态度如何。她的母亲王蕙敏还不错,和我们联系比较多,是该院的积极分子。”
“那个和计燕楠形影不离的孟昭山,你们知道他的情况吗?”邢刚很注意这个人,所以又深问一句。
“我们没有掌握此人的情况。”罗所长回答道,“此人不居住在我们的管界。”
“好,好的。”邢刚觉得罗所长说得有道理,有点歉意地点一下头说。
话题又转到沈伯乾夫妇身上。
罗所长介绍说:“据说计燕梅在上大学时,是一个很进步的青年学生。在1931年的‘一二·九’学潮中,她撒传单、喊口号,带领学生游行示威,表现得很出色。不知为什么,自从和沈伯乾结婚后,一直在家,做了一名家庭妇女。平时,计燕梅说话很谨慎,可能是个文化人吧。至于沈伯乾的情况我们也掌握的不多,因为他早出晚归,忙他公司的事,很少和我们接触。”
罗所长介绍到这里,稍有停顿,突然他想起了什么,把手一摆,并站起来说:“我想起来一件事,介绍给你们,也许对你们破案有帮助。沈伯乾兄弟四人,他排行老大,他的三弟沈伯录原在国民党部队当兵,1937年,日本人侵占上海,在上海爆发了‘八·一三’事变。沈伯录在抗击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的战斗中壮烈牺牲。他的遗孀王某曾在沈宅小住几日,临走向我反映了一件事,一天,计燕梅要沈伯乾还给计燕楠一笔钱,沈伯乾生气了,把手中的书向桌子上一摔说:‘还!还!还!你以为你们的钱,是怎么来的,我还不知道?!我如果……’因为来了客人,沈伯乾没有再说下去。王某说,她觉得这里边话中有话!”
王芸听后,脱口而出:“计燕楠没有工作,她怎么会有钱借给沈伯乾呢?”
“是啊,大公司经理竟然向无业的计燕楠借钱,岂非咄咄怪事!”邢刚陷入沉思。
“沈宅似乎有一层神秘的面纱遮盖着。”罗所长介绍完情况之后,说出自己的感觉和看法。
“是的,我们一定要揭开沈宅的神秘面纱!”邢刚说,“罗所长,今天,我们的调查就到这儿。希望你多留意沈宅的情况,以后,我们还可能来麻烦你,希望得到你们派出所帮助!”
“邢科长,你客气了。以后案件需要我们派出所做的,尽管吩咐,我们一定很好地配合!”
“谢谢。”邢刚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和罗所长紧紧握手,便起身告辞。三人走出了派出所。
在回来的路上,邢刚对王芸说:“你和于向东一起,把沈宅的人物一一调查清楚,把历史情况和现实的表现都要搞清楚,这样,我们能对案件有个中肯的和符合实际的分析。我能抽出时间来,也参加调查!”
“中。”王芸爽快地答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