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刚是发现扎纳托斯的人,是帮他测定体内迷地原虫数量的人,也是把还是孩子的他带到绝地圣殿的人。
他还记得他把克赖恩唯一的儿子带走时,克赖恩脸上的表情。克赖恩是特洛斯行星最有钱的人。但是他深知,倾尽他所有的财产,他也不能给扎纳托斯奎刚能给的东西。他无法拒绝儿子的请求。奎刚看到扎纳托斯父亲脸上那心碎的表情,不觉心生犹豫。他最后一次问克赖恩,是不是拿定了主意。克赖恩慢慢地点了点头。事情就这样决定了。奎刚将带走扎纳托斯,把他训练成一名绝地武士。
如果奎刚当时再多想一想,再多犹豫一会儿,可能就是另外一种结果。他们的生活就会完全不同……
奎刚披衣而起,走到窗前,拉开厚重的窗帘。灰蒙蒙的天幕下,只有矿山上巍然耸立的井架依稀可见。远处,班多米尔大洋犹如一抹浓重的黑色,无边无际。
班多米尔由一块无垠的大陆和一片浩瀚的大洋组成,行星被就此分为两半。整个星球都属于矿业公司。这个星球只有一座城市——班多。总督府就设在这里。不过就算城里,也都是矿业公司的机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空气中飘浮着黑色的粉尘。
这是一个偏僻落后的世界。班多米尔所有的矿山都由身处其他星球的达官贵人们控制着,巨额财富从来没有返回到当地人手中。就连总督的官邸也破破烂烂,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奎刚的手指顺着窗帘滑过,织料已经开始破损。
欧比旺在睡梦中动了动。奎刚转过脸看了一眼这个孩子,没有打搅他,让他继续睡觉。今天,他们将在班多米尔分头工作。欧比旺的差事虽然没有危险,但对他来说也是个考验。所有任务都是对绝地能力的考验,连看起来容易的任务也是如此。这一点,奎刚早就认识到了。
他和男孩刚刚经历了一次不曾预料的充满危险的旅行。他们面对死亡,并肩战斗。但他还是觉得无法和欧比旺更加亲近。他仍然在暗暗希望尤达大师能把这个孩子召回圣殿,重新安排工作。
奎刚努力诚恳地面对自己。他承认,和欧比旺缺少亲切之感是他自己的原因。男孩一路上的表现令他印象深刻。这是一次困难重重、艰险不断的旅程。在那些奎刚原本确信欧比旺会失去冷静的情境中,他做到了保持沉默,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但是,奎刚也知道,欧比旺仍然被野心与愤怒所引导,而这正是后来导致扎纳托斯毁灭的原因。奎刚不能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他知道依靠徒弟会让他遭受何种背叛。
所以,他要和年轻的欧比旺保持一定距离。很快欧比旺便会去这个星球的农业队承担观察员工作。由于野蛮开采,班多米尔的自然资源受到极大的破坏。矿业集团占据了大片的土地。开采之后,矿井关闭,留下寸草不生的荒野。这些土地无法耕种,粮食都是从别的星球运过来的。
现在,政府想挽回这种岌岌可危的生态局面。他们制订了一系列计划,希望能够恢复陆地和大洋的生态平衡。农业队的任务是协助大规模植树种草,封山育林,建设政府称之为“富庶区”的地方。欧比旺将被派到最大的一个区,协助工作。
奎刚的任务不是特别明确。银河议会应当地政府的要求,派他去做所谓的“和平卫士”。奎刚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具体内容是指什么。班多米尔的大多数人都是从外地来的矿工。他们辛勤劳动,省吃俭用,节省下每一分钱,尽快寄回家。这也正是班多米尔政府机构改革这么困难的原因。每一个人,甚至当地人,一有机会就想离开这个星球。谁也不关心班多米尔会怎么样。
可是最近,情况变了。米尔星球和阿科纳人移民合伙,组成一个联合矿业公司,所得利润平均分配。
有的矿工已经离开了强大的天外公司所控制的主要矿井,来联合矿业公司干活儿。奎刚觉得,班多米尔政府之所以请他来,原因就在于此。天外公司从来不允许别人损害它的利益。
天渐渐亮了。一缕缕橘红色的阳光像火舌一样舔着高高的井架。噩梦仍然萦绕在心头,奎刚注视着班多再度充满生机。阳光照亮了狭窄的街道。下夜班的工人拖着疲惫的腿回家。上白班的矿工急匆匆向矿井走去。奎刚又想起扎纳托斯的惊人的信息:
我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这句话下面署着扎纳托斯的名字。名字旁边画了一个有缺口的圆圈——本来应该首尾相接的地方没有接上。
这是对奎刚的一个提示,一种讽刺。扎纳托斯的脸颊上有一个这样的疤痕。奎刚在心里琢磨这句话的含义,解读它的暗示。他也许正在走进一个圈套,也许只是扎纳托斯和他开的一个玩笑。此刻,他正在银河系哪个角落,微笑着看他曾经的师父面对他的名字瑟瑟发抖。
这是扎纳托斯会干的事情:让奎刚迷惑,阻碍他,让他错误估计形势。扎纳托斯很聪明,而且他经常用这种聪明才智来开一些残忍的玩笑。
这一瞬间,奎刚多么希望这个字条只是一个玩笑,是孩子气的嘲讽。
他永远都不想再次面对扎纳托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