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健走到一具尸体前。
红皮肤，壮硕的尸体，巨大的犄角…比方才那三只恶魔的角还要大许多。
这具尸体很奇怪，他的嘴角勾起，表情定格在一个僵硬的笑容上。尸体的致命伤在右胸口，伤口一片狼藉，看上去不像是利器，而是被形状不规则的东西，粗暴的捣穿了胸膛。
尸体的左手上沾满了鲜血，指缝间还挂着些碎肉，结合胸口的伤，简直像是它自己用爪子捣碎了心脏。
“报告长官！那两只魔鬼，还有费将军的尸体，都已经整理完毕，这具也要一起收起来吗？”女副官走到卢健身后。
卢健没有理她，而是顿了下来，近距离看着恶魔的脸。
“有发现？”李明走到身边，问道。
“这个笑容。”卢健的手指触向恶魔勾起的嘴角，他皱着眉头。“…让我有种熟悉的感觉。”
想了许久后，卢健的眉头瞬间松开，眼睛陡然瞪大，里面是难以置信的表情。“难道…”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像是发现了某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如果是这样…他一定会留给我的…某种信息…某种证明…一定有的。”卢健开始低声自言自语，一边说，一边翻动着恶魔的尸体。
“一定有的…一定有的…在哪，在哪…”不知为何，他表现出的情绪有些失控。
终于，当卢健翻开尸体左手的手掌，整个人突然僵住了。
他握住恶魔的手腕，死死地盯着恶魔的手指…恶魔只有四个手指，此时在卢健眼前的，是一个奇特的手势：疑似拇指的指头勾起，用力按压着食指的指节。
卢健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很快，这种颤抖蔓延到他的全身。
他背对众人，头慢慢垂下…发出很低，很低的呜咽。
女副官察觉到卢健情绪的异常，正想走上去，却被李明伸手拦住，朝她摇摇头。
李明不知道卢健发现了什么，但他知道，能让像卢健这样冷静的男人都控制不住自己…一定是很大的悲伤，才会让他露出这么软弱的一面。
许久后
卢健动作轻柔，将尸体的双手交叉摆在胸前，然后伸手，将眼睛抚平。
“这具尸体…单独收起来。”他吩咐道，声音依旧沙哑。
“方便说吗？”李明问道。
“没什么不方便的…”卢健的表情依旧平淡，但眼神中似乎多了些东西。“这具魔鬼的尸体，应该就是费野火…他应该早就发现了这些，才会使用吸血鬼之棺，才会拼死把陆泽传出来，给我报信…临死的时候，还特意给我留下信息…这个家伙，连自己算计！”
李明一时间没听明白，皱眉问道。“你是说，那具魔鬼其实是费野火…我还是不太明白，怎么会这样！”
“这些魔鬼拥有能够与人类互换身体的能力…刚才那句尸体右胸的伤你也看见了，根本就是他自己用左手捣出来的，为什么这么做？因为这样一来，等他与费野火换了身体后，费野火就直接处于重伤状态！再无战力！”
“你…能确定吗？”
“我敢用我的生命保证！”卢健瞪着眼睛，他抬起右手，拇指狠狠压着食指的指关节，情绪失控的大声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在给我传递信息！！除了我和他，根本不知道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现在却出现在魔鬼的尸体上！”
说完，卢健加快了脚步，将李明甩在身后。
李明若有所思，他的脑子不快，想了很久，才勉强想通整件事的过程。
心中震撼无比。
费野火…这个名字，李明并不陌生，可谓久闻大名。
军部的中流砥柱，被冠以天才的最年轻的少将。
原本只是一个冷冰冰的，遥远的名字，如今结合自己看到的这一些，变得有血有肉起来。
以命为子，布下最后一局…
究竟是怎样的决然，才能让他如此从容的赴死。
“你的朋友…是个令人尊敬的人。”李明小跑着追上前面的卢健，认真说道。
“尊敬吗？”卢健的眼神有些黯然，有些怀念。
许久后，他苦笑着摇摇头，缓缓开口。
“听到你的话，他可能也只会说：这是我的责任吧。”
李明若有所悟，轻轻点头。
小队重新集结。
“长官，通讯和雷达都已失效，我们现在去哪？”
“方尖碑…”卢健皱了皱眉，像是想到什么，又改口道。“不，我们先去坤达平原，如果我猜的没错，异兽的暴乱已经接近尾声，在那之前，我们要尽可能的救下更多人。”
--
尖碑基地。
吕风被韩渊带进一间客房里，这里早有人在等候。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五官兼具东西方特点，穿着一件格子纹路的灰绿色风衣，坐在一张椅子上，往手中的楠木烟斗里填塞烟草。
韩渊将吕风推进门后，朝中年男人恭敬的鞠了一躬后，带上门离开了。
男人划了一根火柴，点燃烟草，拇指捏住烟头，用力抽了一口后，缓缓喷出一股烟气，表情舒爽。
“你叫我来，就是看你抽烟的？”吕风率先开口。
中年男人笑着摇摇头，没有说话，而是神色认真打量着吕风，半晌后，眼神闪过一抹了然，这才开口。“我可是救了你一命，先生，难道不应该对我稍微客气一些吗？”
“救我？”吕风冷笑一声。“要不是你们，我现在早就回到军部，指不定正被当成英雄典型到处宣传呢。”
“英雄？哈哈…咳…哈哈”中年男人正在抽烟，听见吕风的话，顿时笑的被烟呛了几口，过了好一会，呼吸才慢慢平复。
“我不懂有什么好笑的。”吕风冷冷道。
“你不是不懂，你只是在装不懂。我也很奇怪，之前韩渊明明已经识破你了，为什么你现在还要做这些无谓的表演。”中年男人摇头道。“你不会真的单纯到以为地球人无法识破换身体这种粗略的伎俩吧…格鲁奈尔巴鲁先生。如果你真的这么想，我只能说，你太可爱了。”
格鲁奈尔巴鲁…说出这串字符的时候，中年男人的发音十分奇怪，并不像地球的任何一种语言。
而对面的吕风，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整个人的神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终于明白，这些人类不是在诈他的身份了。
危险的气息，陡然从他的身体中爆发出来。
“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不会那么冲动。”中年男人眯起眼睛。“你如果一直这么冲动的话，我想格多列尼先生一定会很失望的。”
格多列尼四个字传入耳中的瞬间。
吕风阴沉的脸色陡然消失，轮椅上的身体像是控制不住般，剧烈颤抖起来…
而他仅剩的那只眼珠中，只有一种情绪…
恐惧。
“好了。”中年男人又吐出一口烟。“现在，我们来谈谈合作的事情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