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宛如一颗重磅炸弹!
老者浑身僵硬,四肢摆出奇怪的姿势,像是西伯利亚被冻死的种土豆人,嘴唇张了张,想说什么,吐出来的却是乌鸦的怪叫。
即使手刃过无数强者,走过尸山血海,在面对这个出生于新时代的年轻人的时候,他依旧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李希声扶着门框,手指有节奏地点着,眼珠子骨碌一下滚到眼角,腰身扭成麻花状,推理道:“最诡异的是,防火墙被攻破的那一天,风平浪静。”
“这不可能!机房没有联网,所谓的保护数据库的防火墙,严格来说应该叫做数据加密程序,想要破解它的算法,一定要进入这间机房,使用一体机!我认为,没有人能在鸦小队的眼皮底下完成入侵!”李凤仪断言道。
“所以说,这老家伙和他的鸦子鸦孙都是废物。”李希声瞥了乌鸦一眼,毫不掩饰他的轻蔑。
“二少爷,防火墙的记录显示,入侵发生在下午两点一刻。当时,老朽和鸦小队的十四名亲卫在机房里值班。
这里是地下五十米深,四壁全是实心的,出入只有一扇门。老朽确实没有看见有人进来,一体机亦没有开启,况且,所有能力都是单一的,理论不存在能力表现为复合式的能力者,即使有人拥有透明变形的能力,进入了机房,也绝无可能当着我们的面使用一体机!
更何况,防火墙遭到破坏会发出警报,老爷已经说了,那是防火墙自身的逻辑冲突导致的错误。”乌鸦沉声道。
“废话,你之所以相信这样的逻辑是合理的,是因为它完美地推卸了你的责任。推理,要从结果向起因推,举个简单的例子,如果我从牙缝里挑出韭菜,说明什么呢?”李希声咧开嘴,露出洁净光亮的牙齿。
“二少爷,说明您吃了韭菜。”
虽然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乌鸦还是认真回答了。
“是,不管我吃的是韭菜盒子,还是韭菜饺子,或者韭菜粉丝煎饺,我肯定吃过含有韭菜的食品,但我一想,今天什么都没吃……”李希声叉开五指,往前一探,目光透出锐意,“只能说明一点,我的感知被欺骗了。”
“什么意思?”李凤仪问。
“就是当你去想的时候,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你,不要去想,你可以称之为本能,或者潜意识,”李希声的声音逐渐低沉,“当你的本能和直觉发生冲突的时候,你会选择相信哪一方呢?人类感知外界的方式依赖于六识,眼耳鼻舌身意,可是,你又凭什么信任它们呢?你觉得自己生活在现实世界,有一天,别人递给你两颗药丸,一颗红一颗蓝。”
这家伙在胡言乱语什么?李凤仪皱起眉头,“你说这些话目的是什么?”
李希声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直觉告诉我,你和当年的入侵一定有关系。”
“你怀疑是我干的?”
“当然不是,你的能力‘龙铠’就决定了不能做到无声无息的入侵,是今天你的行为让我感到了一丝熟悉,”李希声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嗅什么味道,“可能连你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毕竟,大哥太刚正了。”
说完,他嗤嗤的笑了起来,这轻蔑的笑容让李凤仪感到不悦。
弟弟是个怪物,他明白。
每个人都有追求的东西,梦想,或是愿望,每个人都有想要摆脱的东西,痛苦,或是孤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行为准则,那就是道。
但弟弟没有,他没有梦想和愿望,不孤独也不痛苦,他也没有道,他就是一个怪物。
或者说,复仇者。
……
……
离开李家大宅,迎面吹来潮湿的冷风,压抑的心情略微舒缓了。李凤仪撑开伞,水珠在油纸上跳跃,叮咚有声。
来到城外,李凤仪看见一个青衫少年冒雨跑来,向他鞠了一躬,道:“先生等您多时了。”
少年转身便走。
李凤仪随着少年穿过农田,大街小巷,拐弯抹角,来到一处蓝色屋顶的板房,门口挂着一个简陋的牌匾,上书‘松阴书塾’四个字,字迹虬结,力透纸背。
“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国之所以废兴存亡者亦然。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诸侯不仁,不保社稷。大夫不仁,不保宗庙。士庶人不仁,不保四体。今恶死亡而乐不仁,是犹恶醉而强酒……”
隔窗往里看,大大小小的孩子正襟危坐,戴头巾,着青衫,穿麻鞋,手捧圣贤书,朗朗声出口。
讲台上,刘锡白亦是方巾一顶,青衫一件,麻鞋一双,望见李凤仪,便袖了书,走到门口。
那少年从老师的袖下钻过,领读去了。
李凤仪收了伞,伞倚在墙上,拱手道:“锡白兄在教《孟子》?”
“正是。”刘锡白笑着回答。
“为什么不教科学以为立身之本?”李凤仪问。
“不管是什么民族,德化教育始终是放在第一位的。纵观盎格鲁撒克逊、犹太、印度斯坦、波斯、希腊等诸多历史悠久的民族,最开始都是使用宗教和哲学来进行德化教育,乃为正其心,诚其意也。”刘锡白答道。
“好一个‘正其心,诚其意’,凤仪受教了。”李凤仪颔首,接着,从怀中取出硬盘,递过去,道:“你们要的东西。”
刘锡白郑重其事地用双手接过来,说:“等到第一批药品还原生产之后,还要请你来为病人分发。”
“为什么?”
“外城的流民相当于李家的资本,冥府开过来,他们就派上了用场,这样,毁灭者就不会去拆那堵墙了,对吗?我不管对流民做什么,都是在动李家的资本,动了,就不能长久。而你不一样,你可以长久地帮助他们。”刘锡白解释道。
“到时候我会出面的。”李凤仪答应下来。
李凤仪离开了松阴书塾,雨小一些了,他没有打伞,冒雨在田埂上走着。
眼前是一片惹人喜爱的绿色,雨滴、湿润的泥土和田里的青葱作物,组成一幅恬然的画面。
早就打算搬到城外住了,干脆借此机会离开内城,连小队一起,他想。
想到这里,他站住脚,四处眺望,准备在附近选一块地基。
迎面走来一只小萝莉。
萝莉拎着篮子,低着头,也不看路,偶尔弯腰拔起一颗蒲公英。蒲公英晒干泡茶,清热解毒,三月正是采摘的好时候。对了,还有荠菜。花花说了,今天要做荠菜猪肉水饺,让他们也摘些荠菜。
花花,是叶璃给沈花梧起的绰号。
萝莉捡着捡着,咚!一头撞在树上了。
她眼冒金星,跌坐在泥水里,捂着头,疼得龇牙咧嘴,抬头看不是树,是一条腿。
李凤仪古井无波的面孔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波动,心里纳闷,这也能撞上来?
以他的反应速度,别说是晃晃悠悠的萝莉,就算是子弹也可以躲开。他以为她会停,没想到像个傻狍子似的撞上来了。
“恩公!”萝莉不顾弄脏的裤子,惊喜的喊。
“是你。”李凤仪认出来了,是那个随手救了的萝莉。
“恩公怎么到这儿了?”
“我准备搬到外城住,”李凤仪伸手一指,“看见那片平地了吗?大约七百平米,我要在那里建几间板房。”
他看到叶璃手上的戒指,“哦,你是白戒了,最近忙吗?”
“不忙。”
“那正好,我给你一个5000元的任务,七百平,七室二厅三卫,还要两间仓库,材料费不包括在里面,我有一个小队要住进去。”
五千块!
叶璃先是一愣,随即绽放笑颜,恩公可真是大贵人啊!
塔尔基的任务报了名,但不碍事,因为离凑齐十支小队还有一段时间,之前正好可以完成这个任务,搭几间板房,不要太简单。
那还捡什么荠菜?
她拿着篮子急匆匆地赶回去,同伙伴们分享了这个消息,大伙儿都很高兴。
“材料很简单,夹芯板和铁皮瓦就行了,但是,这是为一位黑戒和他的小队建造的,而且是李凤仪,那可是黑戒里的大人物,要是出了什么纰漏,比如屋顶滴水了,煤气泄漏了,厕所漫了……恐怕不是我们几个白戒能承受得起的。”莫末有些担心。
“那就要精心设计了,防水、排线、下水道什么的,面面俱到才行,不能简简单单地起个空房子就把钱拿了。”沈花梧说。
叶璃连连点头,材料费另算,这意味着,他们要付出和五千块相等的劳动才行。
……
面粉和成团,揪起来一点,摔在案板上,沈花梧边转边擀,很快就出了一张面皮。
叶璃在旁边瞪大眼睛看着,这也太神奇了。面团在花花手里,听话得像个孩子,想要它变成什么形状就变成什么形状。
小白和莫末也不赖,一张张的擀出来,手和案板都很干净。
叶璃捋起袖子,尝试了一下,就觉得这个面团在故意欺负她,不用力擀不开,一用力……糟糕了,粘得到处都是,赶紧搓掉手上的面糊,碎碎的掉下来。
“呀!有虫子从队长手上掉下来了!”小白不怀好意的喊。
叶璃抓起面虫,直接塞到他的衣领里,“是你的虫子!”
水饺的馅很实,一口咬下去,烫得张口呵着气,浓香四溢。粗糙的荠菜和柔润的猪肉沫混在一起,滋味互补,好吃极了。
叶璃看他们吃得香甜,也夹起一个,结果呲溜掉进碗里,溅了一脸油汤,小白当时就把半只水饺和一串鼻涕喷出来了。
叶璃柳眉倒竖,给他一个‘你死定了’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