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气息凛人，然他说话的语气却淡漠地反常，唯有提到‘旧情复燃’四个字时，些许起了些抑扬顿挫的幅度。
乔卿笙闻言眸子闪了闪，她微勾了唇角，嗓音有一丝笑意:“是啊，我想方设法才回到京都……所图为何，明临哥哥，你们再纵容我一次吗？”
当这具温香软玉向他靠近时，熟悉的香味让他顿时失了失神，而就在他晃神的这一刹那，薄唇蓦地覆上一片温软。
沉闷地‘砰’的一声，乔卿笙被他反应过来后，毫不留情地大力推开，并甩在了地上。
方才撞了墙，如今又磕了地，她已经控制不住眼前忽明忽暗的晕眩，就连上方薛明临的声音也隐隐约约地不大清楚。
他像是触碰了什么肮脏之物似的，狠狠抹着嘴唇，即便如此那上面残留的味道也仿佛深深地烙印了上去。
他面目阴沉，双目红得不似人类。
“乔卿笙，天底下怎么还会有你这么不知廉耻的肮脏女人——”
他腰间佩戴着旻帝亲赐的寒剑‘玄冰’，普天之下没有几个人见过他用过这把剑，俨然已经成为了玉佩一样的装饰之物。
当寒剑出鞘的时候，乔卿笙眼前划过冷光，有什么东西自头上落了下来，她苦笑了笑，不愧是御赐的佩剑，当真削铁如泥。
那么今夜，她会想落下的这缕青丝一样，殁在玄冰之下吗？
他本可以用更残忍的手段报复她的，如今若是一剑结束她的性命，当真算是便宜她了。
乔卿笙这样想着，竟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薛明临眸中的血色和玄冰的寒光交织在一起，他看着地上一幅静待求死模样的女子，玄冰削断了她的一缕青丝，恍惚间和记忆里她决绝转身的那一幕交相辉映。
不过须臾的功夫，他已将失控的情绪缓和了回来，以玄冰为指，挑起她的下颚，凛冽的剑气划出浅浅血丝，恰此时窗外乌云散开，高悬的明月将那抹血丝衬得格外醒目。
薛明临看得清楚，她眼里分明闪着痛意，可她却浑然不觉似的，只瞠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迷惘且怅然。
一时间，他看着这双熟悉的眼睛，竟拿不准她此时到底在想什么。
黎明时分，东方天际露出浅淡的鱼肚白，他脚步微虚地从房顶掠过，踏进府中时身子倾斜了一下，身手矫健的侍从从暗处穿过来，不偏不倚扶住了他。
“王爷，您又喝酒了？”
“晏启，让你查的事如何了？”薛明临不动声色抽掉侍从的手，闲闲问道。
晏启眉心微动，他的眼里有犹豫，但还是恭谨地拱了拱手，低下声音说道:“早就查出来了，她是在去年年初出现在乌兰青馆的，和一群南蛮难民入的西域，在被挑选上贡我朝前，一直在青馆卖艺不卖身。”
数日前晏启随同薛明临一起去西域碾转于议和条款，便是那时薛明临让他查一个名为‘阿曼’的舞姬名字。
裴将军班师回朝于府中设的第一场宴，他作为贴身侍从跟在薛明临身边，见到那翎族舞姬的时候，甚觉熟悉，却始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直到薛明临把自己醉倒在地下酒庄的时候，他听到他低低的声音:“阿启，你认出来她了吗？”
翎族……晏启想起了一个人，脸上的血色都退了不少:“少爷，你说……她是笙笙姐？”
若非薛明临亲口承认，晏启想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把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的。活在记忆里的乔卿笙，明艳动人，一颦一笑都是人比花娇，且一身堪比男子汉的铮铮傲骨，如何是面纱之下那个刺着异族圣花，周身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舞姬？
他始终不信……可薛明临的反应，由不得他不信……
“王爷，她真的是笙笙姐吗？”
近日城中又盛传大理寺少卿叶络声从裴泽南将军那里，打败慕衡方讨来的女子倾心商王的事。
晏启只需稍稍打听，就知道叶络声讨来的女子便是阿曼。
他本是好奇，若真是笙笙姐，王爷怎还坐得住？晏启尚未来得及去探听虚实，就在入夜时分看到从府中悄然离开的薛明临。
果然，当晏启问起这句话时，薛明临微冷了神情。
“你若好奇，不防亲自去看看。”
他丢下这句话，眉眼淡漠无痕，就着晨曦脚步迅速地朝卧房走去，平日里清闲的步子，在今天却堪堪沉重了几分。
亲自去看看吗……晏启凝视着商王离开的身影，无奈扯出一抹苦笑，他何尝不想亲自去看看，而且以他的能力，神出鬼没地出入他人府邸的本事并不弱于商王。
他迟迟不愿探查虚实，又何尝不是不敢去面对故人，唯恐连最后一丝美好的回忆也被践踏殆尽。
在薛明临离开之后，她从地上挣扎着起来，坐在窗台边的椅子上直至第二天天明。
“呀，阿曼姑娘，你的额头和下颚怎么了？”早上来伺候她梳洗的婢子吓了一跳，铜镜里看过去，她的额头和下巴处都是伤，又一直没有处理，此刻看起来着实瘆人。
他下起手来还真是不手软啊，乔卿笙后知后觉地感到痛意，苦笑了一下，接过婢子递来的舆盆。
“无妨，我睡觉不大老实，可能昨晚磕碰到了，待会我给你银子，你出府帮我买些药，可好？”
婢子垂着头:“阿曼姑娘，大人吩咐了，您若是有什么需求，可以从府中直接取，用不着花钱去买药。”
“这样啊，那等下你去府中药房帮我拿些药吧。”叶络声确实说过这样的话，虽然她当众拒绝了他，出乎意料的是，叶络声非但没有动怒，还好吃好喝地把她安排在了府中住下，并差了婢子服侍。如今就连乔卿笙都想不准他到底在想什么。
但无论如何，她都绝不能跟叶络声扯上不清不楚的关系，否则将来遗憾无穷。
如今只希望，她寄到下阳的信能够早日被叶老收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