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相识一场,楼纤离开将军府时,向来看她不顺眼的慕拉对她说。
“杨侍郎府上有一位很厉害的姨娘,是杨侍郎青梅竹马的表妹,连正房夫人都被她处处欺压,你千万不要招惹她。”
都知道慕拉是出身乌兰王孙家族的人,被挑选送到旻朝前在家中了解过不少旻朝的事情,包括一些官员的家庭情况,所以没人奇怪她会知道杨侍郎府中的事。
楼纤不耐烦地说:“知道了你怎比教坊司的嬷嬷们还要啰哩啰嗦。”
然而乔卿笙细心地发现,楼纤的眼角分明有些泛红。
她们这些舞姬,其实都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被迫远离故居,来到中原献艺取媚,偏偏中原人向来看不起异域之人,从入中原以来不知道收了多少冷嘲热讽。
“不知道将来我们的命运会是什么样子,”慕拉看着楼纤离开后,叹了口气说道,眼里一片迷茫。
乔卿笙目光沉静,淡道:“慕拉,你想像楼纤那样吗?”
“当然不想,”杨侍郎是出了名的喜新厌旧,凭借楼纤的姿容和异域风情,肯定会被杨侍郎宠爱好一阵,甚至会被抬为妾室,可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生下孩子将来有了傍身。慕拉想起自己的阿姆,听说年轻时候也是被父亲放在心尖上疼的,可当容颜老去后,在父亲面前便是连个平常丫鬟都不如,终日在大夫人的打压下苟延残喘。
她虽是庶女,却也好歹是正经人家的小姐,要不是阿姆受了大夫人的威胁,她怎会沦落为乌兰上贡给中原的舞姬。
“我也不想一辈子在北苑这方天地中苟延残喘,阿曼,你知道吗,我此生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像我阿兄一样在广阔的大草原上自由自在地驰骋。”
慕拉憧憬地说,现实却让她眸中的光彩淡了下去,“可是现在,早已身不由己……”
“会有那一天的。”乔卿笙看着她,“只要我们去争取,总有心愿实现的那一天。”
慕拉的印象里,从认识以来乔卿笙给她的感觉一直是沉默淡然,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激起她悲喜情绪,此刻听她怅然又坚定的话,不禁一笑。
“那阿曼,你可曾有过什么心愿?”
乔卿笙微一沉默,身上流露出不同于惯常的沧桑,眸色随之微微暗淡,“我没有什么心愿……若说曾经有过,也被我亲手毁掉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慕拉和乔卿笙都更加沉了心情,自楼纤被杨侍郎要走后,又有两名舞姬被裴将军送给朝中同僚。
这一日长公主府的慕衡和大理寺少卿叶络声同时拜访裴将军,这三人都是朝中的中立派,消息从将军府的小门出来,传到了有心人的耳里。
裴将军头疼地看着同时问他讨要舞姬的两人,事实上这已经是这两人第三次向他讨要那个翎族舞姬了,他前两次挡了回去,真是不知那翎族舞姬到底有何魅力,让这权势相当的两人同时看上,且大有一副不到手不罢休的姿态。
将军夫人曾经劝他,若是实在拿不定该送给谁,就把那女子收为妾室吧,也可彻底断了来自长公主府和东宫的压力。
对此裴将军淡淡道:“夫人随我行军多年,姑且不说我不可对不起你。那翎族舞姬,实在不简单呀,我一直不放人,不是因为在长公主府和东宫之间拿不到主意,而是在等一个人。”
待将军夫人询问后,裴将军没有隐瞒:“薛明临。”
裴将军把那日宴席上薛明临的异样说了出来,“……后来我派人盯住商王府,据说商王把自己关在府中整整三天都没有出来,对外只称是病了没有去上朝,三天后他便主动请缨去西域。”
商王府的守卫比将军府更加森严,是以元铎百般探查之后,才知道薛明临把自己关在府中的那三天,疑似大醉了一场。
原以为薛明临肯定会来向他讨要阿曼,他还特地又设了几场宴会并邀请薛明临,可薛明临始终没有对阿曼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特别。
将军夫人是个聪明的女子,得知慕衡和叶络声又来要人了,以身体不适为由差人把将军叫到了后院。
“将军,既然商王始终没有表示,那我们不如将计就计,顺着来人的意思把那翎族舞姬送人。”
裴将军觉得此言甚好,回到厅堂后就对这两人说:“不过一个舞姬而已,实在不值得让二位生出嫌隙。方才我夫人提议抽签为胜,如何?”
此时乔卿笙尚不知道,她的归处正在一支签中决定。
依旧是央彤把她带到了前院,清新俊逸的男子淡淡看着她:“你叫阿曼?跟我走吧。”
没有选择。
乔卿笙叩谢了裴将军,却只朝这位官职颇高的年轻男子微微颔首。
将军府外停了两辆马车,叶络声带她来到较小的那一个,他先上了马车,乔卿笙拎起裙子刚想踏上去时,叶络声已经先她一步把她抱了上来。
乔卿笙极为慌乱地离开他的怀抱,坐到了马车里她的对面,垂头不语。
车夫驾起马,后面的车厢里只坐了乔卿笙和叶络声两人。
叶络声看出乔卿笙对他的排斥,淡淡开口:“阿曼,我向裴将军讨了你三次。”
乔卿笙‘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你很排斥我?”叶络声低着眸子一直看着乔卿笙的脸,说道。
“阿曼不敢。”
叶络声眉头皱得愈发紧,身为旻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理寺少卿,他坐拥了太多的权势名利,又因相貌较好,早已习惯了各种女子对他的青睐。
他虽有妻妾,却并不是个沉靡美色的人,然而当日在将军府见到这女子的第一眼,骨子里都在叫嚣着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好像他们之间有着一些天然的联系。
那种感觉他从未有过,以至于时时刻刻想起时都不觉心惊,第一次向裴将军讨她完全是鬼使神差下的本能反应,后来睡梦中都忘不了这种感觉,他才接二连三向裴将军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