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樱花开了。
晴空万里，斑驳的树影映照着地上早早凋落的花瓣。
“又到了四月呢。”
男子望着窗外的樱花树出神。
“是呢。”
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女子轻轻将手中的杯子放在男子身旁。
“今年还要去吗？”
女子的话似乎惊扰到了男子，只见男子缓缓回头，看着女子，轻声说道：
“当然。”
“一切照旧吗？”
“嗯，”男子又转过头看着窗外的樱花树，“那样就好。”
虽说是男子和女子，其实也不过是刚成年罢了。
四月份的天气，既使到了傍晚，天依旧很亮，虽然再过不久天色就会渐渐暗淡下去，但是现在这样子就好了，天蓝蓝的，偶尔一朵云轻飘而过，风拂过，不冷不燥。
男子看了一下时间，对女子说道：
“走吧。”
男子带着女子到了一座山下，将车靠在路旁后，领着女子上了山。
沿着小山路向上走去，四周皆是飘洒而落的纸钱，空气还弥漫着残留的硝烟味。男子擤了擤鼻子，伸手拉住身后女子的手。
“小心点。”
女子微微一笑，任凭男子牵住她的手。她刚刚差点跌跤了。
山说高不会太高，说矮又肯定不矮。两人走了二十来分钟才到了半山腰，目的地到了。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下去，稀疏的星星高挂天空，月亮的影子也渐渐显露出来。
男子扒开草丛，叹了口气。
“果然又是这样子。”
草丛后是一座坟，隆起的小山包上有被新翻的痕迹，而墓碑则倒在一边。
男子上前扶起倒在一旁的墓碑，用手轻轻擦拭了一下墓碑。墓碑上的字早已模糊不清，难辨痕迹。
女子也走上前，将手中的东西一一摆放在墓碑前。
一阵阴风突起，男子自觉脊背发凉。
“你又这样子出来吓人？”
“啊，好无趣，又被你那么快发现了。”
说话的是一个八九岁大的小孩，当然，早已不是人了。
男子笑笑，指着放在墓前的东西。
“你看。”
“啊，是桂花糕！”
小鬼很高兴，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
而男子看着小鬼的模样，心里却隐隐作痛。
那是怎样的外表？脸上、躯干、四肢，能被看到的地方均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和初次看到他的时候完全没两样。
那是五年前。
男子恰逢路过这座山，却听到半山腰上人声嚷嚷，然后一群人叫嚣着跑下山，一边跑一边喊：
“山上有鬼！”
有鬼？
男子好奇上了半山腰，却见一小孩傻愣在一个瘫倒的墓碑前。
男子摇了摇头，心里大体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走上前将倒下的墓碑扶起。碑上的字已经无法辨认了。
“怎么，碑倒了就出来吓人吗？”
小孩没说话。
男子叹了口气，转身刚要下山，却分明听到小孩说了句话。
“你明天来能带些桂花糕吗？”
男子转过头，看着小孩，借着月光才稍微看清了小孩的模样，也才发现遍布他全身的伤痕。男子于心不忍，答应了他。
下山后，男子没有直接回家，他去了当地一个出名的风水先生家。他想知道那个小孩到底是怎么被伤成那样的。鬼身上的痕迹是死前所留，而小孩身上的痕迹数多得不可置信，除非酷刑，否则很难想象会有人带着满身伤痕而死。
风水先生听了男子的话之后，眉头紧皱，问了男子一句：
“你是刚来不久的吧？”
男子点了点头，静静听完风水先生说的话。
小孩是几十年前饥荒的时候死的，被自己的父亲杀的。饥荒年代，一个个为了活命什么都吃，小孩就是那个时候被自己父亲绑在柱子上一刀一刀割下肉，为了不被发现，父亲谎称他跌落下山摔死了，在割完肉后，父亲把他埋在了现在那个地方，而没过几天全家人都暴毙了。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以后还是离那个地方远点吧，那里怨气冲天，搞不好惹祸上身。”
风水先生再三劝告，男子谢过风水先生的提醒便离开了。路上，男子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当初分别时也是小孩那个年纪吧。
第二天，男子如约带着桂花糕前去，小孩看到他的时候略显惊讶，尤其是看到他手上的东西时。
“我还以为你和那些人一样不会再来了。”
“我像那些人吗？”
小孩没回答，指着男子手里的袋子。
“那是什么？”
“你要的桂花糕。”
男子将手中的袋子放下，摊开，露出里面放好的桂花糕。
“这就是桂花糕？”
小孩脸上异常兴奋。
“你没吃过？”
“他们都不给我带。”
男子没说话，但是心里突然软了下来。
“你还会来吗？”
小孩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期待。
“嗯。”
男子点了点头，便不再做声。
之后的几年，男子都会在四月份的过来，既使身边多了女子，而每次过来，墓碑都是瘫倒在地，小孩则不知从何时起喜欢突然在他身后出现，美其名曰找乐子。
“呐。”
“哈？”
小孩轻轻摇了摇他，男子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我要走了。”
“嗯？”
男子还有点迷糊，没反应过来。
“我说我要走了。”
“去哪？”
“不知道，兴许是该投胎了。”
小孩指了指不远处，男子顺着小孩的手看去，才发现有俩鬼差在走过来。
“那个，”小孩似乎有点不敢开口，“你之前不是说你在找弟弟吗，我能不能……”
男子点了点头。
“那么，哥哥再见。”
小孩跟着鬼差走了。
男子转身，对女子说道：
“我们回去吧。”
庭前的樱花树，不知又开了几朵、谢了几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