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珊看看爷爷,点一下头。
他说,“每年春天,书上都会长好多好多槐花,爷爷每年都会做好多好多好吃的槐花饼。”
她再点点头,有点羡慕的眨一眨眼睛,纤长的睫毛如同两把小扇子。
小阿生凑近了点,悄悄说,“我每年都请你吃槐花饼,好不啊?“
她点头,乖乖的说,“好。”
他眼睛亮晶晶的,眼神里写满期待,说,“以后,你经常来找我玩,或者,我经常去找你玩?”
她犹豫了一下,点头。
他得寸进尺,再凑近一点,呼吸全部喷到她脸上,忍不住想扭开脸,听见他又说,“那,我们拉勾,不许变?”
说完,很高兴的牵起林晓珊的小手,很郑重的拉完勾,牵着她的手,围绕着槐树转起了圈圈。
槐花落了满地,两个孩子的头发上,衣服上,都是清香淡远的香气,稚嫩的欢声传遍这座院子的每个角落。
后来的每一天,他们像是一对影子。
一起收捡院里的槐花,一起在院子里荡秋千,一起上树摘果子,一起下河摸小鱼,一起哼唱一首不知道什么调子的童谣。
小学,初中,直到上高一这一年,细细数起来,他们一起度过了九年,三千多个白日时光。
两个人沉默间,也许是林晓珊的吼声传到了阿黄的耳朵,它摇着毛茸茸的尾巴从槐树背后跑出来,吐着舌头在原地转了两圈,抬头瞅一眼林晓珊,不被理睬,又把目光投向两步开外的顾平生,也不被理睬,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啊呜”叫了两声,听起来像是有点委屈。
顾平生飘远的思绪被这两声犬吠唤回来。
林晓珊还是背对着他。他是最了解她的人。因为太要强而脆弱,总让他心疼。而照顾她这件事,似乎从小到大早已变成一种习惯。
下河摸鱼,她总要摔跤,衣服裤子脏了,一想到回去会被奶奶骂不听话,明明心里不知道该怎么办,偏要咬着下唇倔强的不说话,他就蹲下来,不管她如何皱着小脸拒绝,硬是背着她回家,走在黄昏的田垄上,安慰她,珊珊,你别怕,一会儿到家我就跟奶奶说是我推的你,这样她就只骂我,不骂你了。
葡萄成熟的季节,林晓珊眼巴巴的瞅着院子里的葡萄,分明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可就是假装不在乎,不想吃,这个时候,他会搬来一架梯子,在院子的葡萄架下面叮嘱她,珊珊,你要在下面好好扶着梯子,不要松手,不要发呆,不要打瞌睡,我在上面拎着筐,摘满满一筐葡萄,一会儿我们一起慢慢吃。
结果,所有最甜最大颗的葡萄都进了林晓珊的嘴里,他吃着酸酸的葡萄,五官都拧巴在了一起。
想着,他上前一步,靠近她,低头认真凝视她的眼睛。
由于他突然靠近,那双黑色的小鹿一般充满灵性的双眼蓦的睁大,闪烁了一下,身子忽然落进一阵清新的薄荷味里,熟悉的少年的味道,她微微有些慌神。于是后退一步,警惕的看着他,嘴唇上一圈牙齿的咬痕,透露她此刻不太平静的心绪。
视线往下,凝在那一圈淡红色的牙齿印上,顾平生忽然笑了,慢慢的走上去,站在她面前,弯腰,看着她的眼睛,摸她的头发,有些无奈。
“你啊,就是自尊心太强,这钱就当是你跟我借的,以后再还我,没必要为这种事跟自己较劲。”
天色渐晚,巷子里的灯火一盏盏亮起,忽闪忽明,摇曳如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