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对幼小孩子,有一种最深的伤害,叫离开。
离,开。
身体远行,相隔千里,以为爱还留在原地,其实不然。
爱,是留在孩子心中一种无望的希冀,等待。
就像一场漫长的告别,以为再见的那天,时间不曾改变任何人任何事。仿佛从未分别。
孩子会长大,这样的告别无形无声,随着成长,变成了心灵中挥之不去的孤独,漫漫的孤独,漫漫的疼痛。
渐渐的,有什么东西,根深蒂固,如同梦魇。再也感受不到那份想象中希冀的爱,注定灵魂深处会留下一份遗憾,这遗憾导致的,有时,是奋发的坚强,有时,是不堪的脆弱,有时,是深藏于心的自卑。
——2011年9月25号,林晓珊。
以上,都是林晓珊上课开小差,默默写在日记本上的,心事。
她与同龄人总有些格格不入。
十五岁的少女们,都喜欢时髦,打扮,漂亮的裙子,美丽的妆容,聊不完的明星八卦,尤其是,总憧憬着某一天,自己瘦成一道闪电,白成一道亮光,肤白貌美大长腿,一不小心就变成了喜欢的男孩眼中那只白天鹅,白雪公主,灰姑娘,再不济,也得是一朵明**人的班花级花,就连走在大街上,也会忍不住想,某一天,奇迹发生,过马路时一头撞倒了那个命中注定的人,从此,他便对自己一见钟情,穷追不舍……
一群女生课间闲聊的话题,无非也就是谁谁暗恋谁谁?谁谁喜欢谁谁?谁谁追了谁谁?谁谁表白失败,被拒绝后又如何如何要死要活,茶饭不思想念谁谁?
总之,就是早熟的少男少女们蠢蠢欲动芳心暗许的那些被小说电影说烂了的破事儿。
切——
林晓珊的格格不入,就在于,她不关心任何同龄人热衷的事情,不关心学校发生的新闻,不关心班级里的大事小事,不关心自己在同学眼中是不是孤僻得像朵高岭之花。
除了,两样事情。
一是,她的学习。
二是,南宫沐阳。
云木二小的小学部隔壁是初中部,再隔壁,就是高中部。
这年,林晓珊刚从隔壁光荣毕业,搬到了一墙之隔的高中部。
高中部是云木二小占地面积最大的。三个年级,一个年级就有八个班,四百多人。
林晓珊在同学老师校领导的评价里,是个三德五美,安分老实,天天向上,成绩永远不下前三的模范好学生。
整个青春期,初中到高中,因为她表现得跟用尺子标出来那般模范整齐,因而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知道她一直暗恋一个人,暗恋了许多年。
暗恋对象,却是那个学习成绩从头渣到脚的男同桌,也是她的邻居,唯一的朋友,南宫沐阳。
说起这个同桌,他的成绩差到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几乎被归入云木二小建校以来的八大疑案中。
为何?
他一不斗殴,二不抽烟,三不旷课,四不早恋,五不脑残,六不懒惰……从头发丝儿到脚趾头,就算拿放大镜找,也根本找不到半点成绩差的理由。
另外,同样让人奇怪的是,他成绩差归差,可每次市里的重量级比赛,他都能轻松囊括各类奖项,数学竞赛,物理竞赛,市青少年航模大赛,青少年组计算机编程大赛,英语演讲比赛,新概念作文大赛……两只手都没法数得清,其中值得一提的是,全国奥林匹克数学竞赛,他已经从初中开始,连续三年蝉联冠军。
小时候被人们看作神童,长大了便被人们奉为男神,捧上神坛。
这个男神,不仅是说他颜高腿长,也是说他智商属于神人级别,非凡夫俗子可比。
难得的是,他性格安静稳重,待人温和有礼,真诚友善,有时兴之所至,会讲笑话,说段子,展现幽默风趣的一面。
按理说,这样的男生,无论男孩女孩,老的少的,都会乐意与他为友。
但是,和林晓珊一样,他依然没有一个朋友。
或许,是因为同学们觉得,他和林晓珊从小学开始,便做了接近十年的同桌,关系千丝万缕,于是连带着也对他避而远之。
或许,是因为他这个人太奇怪,让人捉摸不透,明明年年拿奖拿得手软,却偏偏要年年考个年级倒数,搞得像是学校的考试难度有多么二百五似的。
不动声色的嚣张,明目张胆的狂妄。
试问,谁有勇气会和这样的人做朋友?
因为在所有人看来,这样的行为,不仅嘲笑了一大片人的智商,还碾压了一大片人的自尊和骄傲。
每一年升学,教室会换,老师会换,但林晓珊的同桌不会换,座位也不会换。
两张桌子,总是并排挨在教室最后排,靠窗的角落。
就像他们一样,年年雷打不动靠在一起,不被遗忘,不被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