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孩子的内脏，你猜都去了哪里？”
“够了……”方想听不下去了。
“尊敬的勇者阁下，是否听说过‘填鸭’？”
“我说，够了啊！”方想怒吼道。
可两个狱卒却笑了，笑容有些狰狞。
“作为父亲，是要报仇的。带着这种仇恨上战场，最容易失去理智，却也最勇猛。”带路的狱卒接下去。
“所以，一个带着仇恨、军功赫赫的父亲，肩负着骑士团的荣耀，凯旋了。”
“你可想而知，一个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战的父亲，却凯旋了。”
“过量的【强效】草药，加重了他的依赖心理，也消磨着她的理智。计量越来越大，用来抵消副作用的祭司魔法，位阶也越来越高。总而言之，他上瘾了。”
两个狱卒向两侧深鞠一躬。
方想也照做了。
————冒险者的苦楚，勇者无法感受到，这是最无助的黑暗，也是最残酷的黑暗。
最后，是最大最恶。
“其实，这里面也是有正常人的。”
“那为什么要关押他？这样的环境下……”
“在你看来，他一定是个正常人。”断后的狱卒补充道，“但他，才是公立监狱的最大、最恶！”
“布莱恩，有人要见你。”带路的狱卒走到最深处的房间，伸手敲门。
门打开了。
“哪位。”
是一位声音阳光的帅大叔。
而且，他的地方不像其他人的大锁+铁栅门的组合，而是普普通通的房间。
这太难得了。
“你好，我是方想，是这一次的勇者。”
“你好，我是布莱恩。”帅大叔伸出手，二人友好亲切的握了手。
事情进行到这里，也没什么不对的，除了布莱恩的手稍微有些粗糙。
方想向布莱恩出示了令牌，有了这牌子，方想可以省下不少口舌，这次也不例外。
“我想，我需要你的帮助。”方想简单表述了自己的情况。
“我是没问题的。只是……”布莱恩起身倒了一杯咖啡给方想。
我的乖乖，连咖啡壶都有……
“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听完再决定要不要我。”布莱恩微笑着看向方想。
有那么一瞬，方想感受到了阳光。
“那么，为了确保你真的在听，我会不定期提问的，孩子。”
方想一副“放马过来吧”的表情。
“那么，question one：我的职业是……”
没有一丝丝防备，问题就这样出现在方想的脑海里。
“冒险者？”
“bingo！曾经的我是一位冒险者，立志要做只有勇者大人才能做的事。”
“所以，question two：我想做的事是……”
“打败魔王？”
这样的人，真的是最大最恶的黑暗吗？
或者，拥有这样理想的人，究竟做了什么事，才会成为最大最恶的黑暗？
“因此，last question：这样的我，难道还能笑着去击败魔王吗？”
诶诶？这么快的嘛吗？明明只是稍微走神而已。
“玩笑。你走神儿了。”布莱恩笑着拍我的肩膀，“一定要认真听哦。”
“曾经的我，年轻又帅气哦。”
你让我认真听，就是为了这句话吗？
年轻是肯定的，帅气嘛……
方想抬头看了看这张脸，“现在也很好。”
“承蒙夸奖。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我的队友，都死光了。”
“猜得到。所以你才会自我放逐到这里。”方想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自我放逐？你错了。是菲莱把我关在这里的。”
猪头女？
真是，哪里都有她的事，看来摄政王与猪头女对立，已是事实了。
“为什么？”方想问。
“因为……应该是我问你才对。question three：我们之中，谁先死的？”
“……”
“猜不出来？随便蒙一个嘛……”
这种没有选项的选择题是怎么回事？好歹透漏一下队伍里都有谁啊！
不过方想毕竟拥有游戏经验，所以他猜测……
“你一定会认为柔弱的魔法师妹妹，或者是心地善良的……”
“停，一定是战士先死。”
听着方想的回答，布莱恩眼里放出了异样的光芒。
“看来勇者大人经验很丰富嘛……”
针对没有智商的魔物，有智商的冒险者团队里，相对较脆的近战职业先死。
这理应是常识的。
“越靠近魔王城，食物就越匮乏，补给点也越远。当我们行进到无法返回补给点的程度时，魔物自然成了我们的食物。”
“味道并不好吃。”布莱恩回味着记忆，嘴上说着不好吃，可眼神里充满了想回到过去的幸福。
“魔法师妹妹吵着闹着不吃。最后，还是抵不过饥饿，半夜偷吃，被我逮住，嘲笑了他好久。”
“你知道，这东西是有毒的，说不上来的毒，不过很微弱，抗一抗就没事了，再加上祭司的治疗，很安全。”
“可是战士就不一样了。浴血的是他，受伤最多的是他，承受治疗最多的，也是他。”
“药物很快见底。可爱的祭司就采集附近的草药……”
“可魔王城附近的药，应该是被污染了，药力强劲，副作用也大。”
“过度的治疗，累积的毒素……哝，前面你应该见过了，那样的人。”
“是的。”方想记得，就像戒毒所一样的场景。
“战士比它们更厉害哦~撑到意识模糊、敌我不分为止，我才杀了他。”
方想低头不语，一会才抬头，“能理解。”
“question four：第二个阵亡的角色？”
“魔法师。”方想想了想，才答道。
本来，理应是前排职业死完后，才轮到后排职业。
但很明显，布莱恩并没有死。
就是说，魔物渐渐有智慧了，出现了刺客。
一个近战冒险者是管不过来的。
“跟你讲故事好没意思。没错，就是魔法师。”
“战士死的时候，魔法师哭的最伤心，然后就变了，当时同样陷入疯狂的我，却没发现。”
“她是一个大家闺秀，总是腼腆地看着我与战士打闹，只会抿着嘴笑。”
“不过，她的法术却很厉害。能冻住魔物脚步的并环，超级大的火球，甚至还会使用奥数能量。”
“但这一切，在战士死后，全变了。”
“那是一个魔物的村落，我们已经步入了魔王城的阴影中。”
“既然说是村落，一定会有村民吧？那是真正意义上的村民，和人类无差。”
“曾经连兔子都不肯杀，只会冻住让我来解决的魔法师，一个人便解决了整个村落呢。”
“question five：魔法师究竟使用了什么法术呢？”
“这个……”
“应该是更厉害，范围更大的诅咒类、黑暗类的法术吧，你既然说她变了……”
深谙天朝考试套路的方想，大概猜得出，这里设置题目，一定是有转折。
“是更厉害的魔爆术哦。”
“所有的老人，小孩，妇女，男人，整个都从内部爆开，满天的血雨……”
“曾经笑不露齿，只说些茶话会之类的魔法师小姐——
在漫天尸块中，桀桀地笑着，拿着战士的刀，疯狂地挥舞……”
“之后，就自杀了。用战士那把刀。”
“……”
方想已然没话说了。
“question six：接下来会是谁……”
“你。”方想笃定的说。
天朝的选择题总爱设陷阱，意想不到的，才是真正的答案。
“真是败给你了。没错，是我。”
祭司是我的青梅竹马。我们说好了，战斗结束就结婚的。”
本想吐槽“这才是真正的死因吧”的方想，根本一丝说话的欲望也没有。
“之后，顾不上中毒，顾不上口味，顾不上卫生，我们什么都吃，拼尽了全力……”
布莱恩依旧笑着，笑容依旧阳光，声音却有一丝的哽咽。
“相爱的人，相互扶持会走的更远。”方想拍了拍布莱恩的肩膀。
“也许吧。我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我变得嗜血，狂躁，成瘾，连她的净化都无济于事，但我不会伤害她。”
方想真的看不出来，眼前的布莱恩很正常。
“我疯狂的时候很厉害，受伤也更重。她总是含着泪，笑着为我治疗。我都知道的，只是，那是我已经说不出话了。”
“但伤总有致命的时候……”
“所以你死了？”方想回想之前握手的时候，布莱恩是有血有肉的才对。
“脱离肉体的我，已经恢复了神志，看着她灌下一瓶又一瓶药剂，撕开一张又一张卷轴，咬破了嘴唇不让自己昏倒，我竟然有一丝复活的征兆……”
“我醒来时，已经是五天后了。”
“勇者们成功降世，诛杀了魔王。我在角落里，没被救援队伍发现。”
“我睁着猩红的眼睛，因为饥饿脱力，才能勉强压抑嗜血的情绪。我在有限的视野里，寻找她……”
“……”
“……”
方想与布莱恩相顾无言。
方向已经预想到，祭司尸体的惨状，血肉模糊也好，残肢断臂也罢，就算是碎成沫，他都能接受，算是做好了思想准备。
“他成了怪物。”布莱恩突然哽咽，“成了不断施放治疗魔法的怪物。”
“我就看见一团粉红色的肉球，向外不断释放着治疗波动……”
“我抱着她，5天未进食的我，体力逐渐恢复。”
“然后，她‘说’，吃掉我……”
布莱恩终于说不出来话，拍在桌上痛哭起来。
原来如此。
这样，布莱恩恢复了神智，体力充沛，伤口愈合迅速，甚至……不老不死！
我看着布莱恩脖颈上狰狞的伤疤，大致猜到了情况。
“对不起。”
方想起身，鞠了个大躬。
他放弃了，放弃招募布莱恩的想法。
方想不想让此行沉重起来。
他不喜欢布莱恩【悲惨的过去】，那是方想【不想面对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