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雷声,没有闪电,没有任何预兆,一场暴雨倏忽而来,从画山上疾疾的倾泻下来,汹涌澎湃般的,就这样大点大点的下起来,溅起水潭里的水花,很快就把水潭染得浑黄。
老天爷,你感应到了我的悲伤和痛苦了么?你感应到了我的孤单和无助了么?秋枫泪眼朦脓的盯着远处的画山,看着这猛烈的夹杂着狂风的冒雨,看着它像是狂暴的野兽一样,向自己一层一层猛烈的扑了过来。
暴雨碾压下,大宇、昭阳、孜云,和秋枫,一群人猝不及防,头发、衣服瞬时被淋的湿透透的,在这个深秋的有些清冷的时节,一股寒意在风雨中扑面而至。
大宇和昭阳架着秋枫就往车上跑,孜云认真的收拢一些物件放进包里,余光里,她似乎把那个小熊从画框树下取下,然后轻轻放进了河水里,才跟着大伙儿跑,却已是落在了最后。
大宇打开车门,就和昭阳两人瑟瑟发抖的上了车,他们手忙脚乱的翻行李包,赶紧找干衣服换,同时把秋枫的包也翻出来扔给了他。
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实在感觉不好,在拥挤的车内空间里,秋枫接过包,心不在焉的淅淅索索胡乱翻找着,随便拿出自己的一件衣服,准备着等两人换完了衣服,给自己腾出点儿空间就开始换自己的。
这时,一个布袋从秋枫手上掉了出来,那是小影送给自己的画,画里面一道让人留恋的美丽倩影,它就这么“噔”一声嗑在车门上,掉在秋枫的眼前,让他仿佛又看见了手心的几个字:
“花落知多少?”
秋枫抚着小影送的画,联系不上她的人,也不知道她的消息,在湿漉漉的记忆中,秋枫的心里充满了失落和怅惘,禁不住又失声痛哭起来!
大宇和昭阳默默看着秋枫,他们已经换好了衣服,他们两人挤坐在车上,没有说话,秋枫心里知道,他们心情也很低落。
秋枫不想再影响他们两人,他捧着画,心里乱糟糟的,不想再换衣服了,只想再痛痛快快地淋一场雨,让画山的暴雨,击打击打一下自己有些收拢不了的心!
于是,秋枫就抱着布袋,顺着宽阔的河岸,迎着暴雨跑去,脚下,大大小小的鹅卵石,摩擦着他的脚掌,洪水己经漫过来,浑黄的河水失去了刚刚的温情,湍急而肆意地咆哮而下。
雨水像打碎封口的烈酒,倾泻着满河滩的浓烈愤怒,煽打在河面上、河滩上一切的事物,不论是活物,还是静物。雨水也煽打在秋枫的脸上,他的身上,像一串又一串冰冷的铁链,击打在他的身上,让他的身体也跟着踉踉跄跄起来。
秋枫并没有停下,依然沿着河滩跑啊跑,跑着跑着,突然感觉到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抽了一下一样,一阵猛烈的悸动,然后传来一阵强烈的节奏,好奇怪的感受,因为这节奏来自他的心脏,却并不是他心里的节奏!
“咚咚”,“咚咚”,秋枫清楚地感受到一颗心在在自己胸口的细细的频率,似乎能读出心跳的蕴意!
“好神奇!”秋枫不由得停下来,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的心脏,认真读着心脏传来的语言:我来过了,美丽过了,照亮过其他人的眼睛了,其实就已足够。
秋枫不敢相信自己的脑子!在暴雨中,他直直地停住了!他很惊讶地停住了!他我就停在雨水里,停在浑浊的洪水中,他的脚踝已然被洪水没过,他依然那么地惊讶!
因为,就在刚刚,秋枫真实地感受到,他的心脏传来的信息,竟是来自孜云!
孜云?她也在这儿吗?秋枫在滂沱的大雨里抬起头,他环顾四周。
远远地,秋枫突然看见,孜云也站在河水里,她也诧异地望着自己!
“这是一个奇怪的多愁善感风韵十足的骨子里很坚强的女人!”
“这是一个有担当的多情敏感的真诚坦荡的不通世故的才华横溢的男人”
“她竟然喜欢我!!”
“他竟然也觉得我执着!!”
没有对话,也没有对白,两人远远的看着对方,他们淋在这瓢泼大雨中,却没有距离,仿佛她就在他跟前,就在他的心脏上一般,秋枫能如此近地感受到孜云,体会她内心深处的想法,一笑一颦,一点波动,甚至是一些羞涩,都是那么真切!
两人远远地看着对方,竟然都忽略了瓢泼大雨,这滔天洪水,甚至连大宇、昭阳一个劲儿的喊叫都没有感受到。
“听说,在这个世界上,有缘的人,会在宇宙中发出相应的信号,吸引彼此靠近。”
“这是,陨石效应!”
他们无声的交流着,又不愿中断这个神奇的信号,因为,这太神奇了,对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来说,神奇得秋枫自己都已经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
秋枫站的地方离河较远,而孜云则离得很近,就在回水的拐角。
一个浪远远地拍过来,就在秋枫的眼前,突然激起来,半人高的浪瞬时就把孜云拍进了洪水里!
秋枫一下子清醒了,几乎没有半分的犹豫,他把手上的东西奋力往车的方向一扔,就纵身跳进洪水,他想要去抓住她,后面大宇估计是过来提醒他们,也看见了孜云被卷走,也跟着跳进了洪水里。
浑浊的洪水里,他们看不见有任何人,也看不清有什么活物,秋枫在水里胡乱抓着,凭着本能想去找到孜云,像一只混水里的螃蟹。
不知换了几次气,秋枫无力地拍打着一河的滔天的洪水,我几乎要放弃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心里突然涌出一丝绝望的气息!
“我就要这样死了吗?我亲爱的的朋友,家人!再见了!亲爱的小枫,永别了!”
这,这不正是孜云的心语!
这,难道是孜云发出来的最后心语!
秋枫感到胸口又一阵悸动,他我“啪”跳进洪水里,闭上眼晴,再次拨开洪水,依着意识里一点微弱的感受,向河的下游尽力游去。
洪水把秋枫抛起来,又把他扔进去,他拼尽全力,张开四肢,拼命划着水,横穿游过湍急的河,终于,在靠近画山的一侧岩壁水凹里,他发现了快要被洪水裹走的孜云。
她,趴在画山的崖壁上,双手紧紧扣着石璧上的崖洞,她的眼睛紧紧闭着,腮帮鼓鼓的,己然没有一丝气息。
秋枫大声喊着大宇,看见大宇也游过来,就跟大宇一起把孜云拖上岸,昭阳不会游泳,就赶紧拿来了急救箱,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指挥着心急火燎的秋枫,先是清理了孜云鼻子、嘴里的淤泥和草根,又用纱布把她的舌头顺溜出来,然后让她趴在自己腿上倒水,但是,尽管大家很努力,却并没有倒出多少水出来。
孜云,依然没有一点儿气息!
秋枫急了,瞪了大宇跟昭阳一眼,两人也有些急,三人没有多想,一声哟呵,就把孜云头朝下抬到昭阳背上,昭阳咬咬牙,背起孜云,让她头垂在背上,就在暴雨里跑起来!一圈儿下来,昭阳已经是累得哼哧哼哧了。
然而,这样的颠簸,孜云依然没有半点儿动静!
难道就这样离我而去了吗?
难道就这么简单地为故事挽上句号?
难道就这样让刚开始的相识变成生离死别?
不!
秋枫大吼一声,接过昭阳背上的孜云,让她头朝下趴在自己的手臂上,他抱着她,使劲又跑起来!
“咚咚,咚咚!”突然之问,秋枫感到自己心跳又莫名地悸动起来,跳得我心慌。
“你把我晃得好痛!小枫。”一个声音低低的飞进秋枫耳朵,却让他一下子惊喜起来!
“活过来了,活过来了,谢谢你!谢谢老天!”秋枫看着抱在怀里的的孜云,语无伦次而又惊喜万分!
“我也觉得,自己要死了…”孜云躺在秋枫胳膊上,弱弱地说了句。
人终于醒了过来,暴雨却仍然没有停的意思,满天的雨将大家淋着,大滴的雨水顺着秋枫的脸滴在孜云的脸上,她的脸很苍白,看样子很虚弱了。
看着秋枫抱着孜云往回走,大宇,昭阳围子过来,看到从鬼门关回来的孜云,大家总算松了一口气。
顾不上什么忌讳,大宇打开孜云的车,秋枫从车里找些干的衣服,就让孜云先换上,等了一会儿,就听孜云在敲车门,秋枫拉开车门,就见孜云有些为难地说:
“那个,小枫,那个,你能否帮我系一下,在车里,我试了几次都没系上。”
秋枫没有犹豫,就伸手从她的后背系上匈衣扣子,紫色蕾丝的纹饰,与洁白的皮肤,简单而直白的美。
而另外的三个男人,大宇,昭阳和秋枫,出来本就带的不多换洗衣服,经过几番救人的折腾,已经没有干衣服了!
三个穿着短裤的男人,拥挤在5座的车上,大宇打开暖风吹着,车里渐渐有一点暖意,也止住了三个人的瑟瑟发抖。一会儿车窗的水雾也除去了,秋枫转头,随着车窗玻璃,随意看了看河岸。
他看见,洪水里,那个维尼熊,竟然挂在一截上游冲撞下来的老树根上,在洪水的起起伏伏中,露出天真的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