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开所有身后的跟踪,不算轻巧。特别是当你的目的地确定的时候。
一路有人随行,小打小斗不断。
而等靠近山东火耀门的城镇的时候。
早有一个身影,远远地等在那儿。
候着叶归。
那人五大三粗的身姿,声音粗犷,大刀大斧背在背上,红色法衣,脖子上粗圆的佛珠,想来应该是法华狂徒,暴力武僧,杨万邛。
叫阵声苍劲有力,无视百米开外的距离,吼声震耳:
“听闻阁下可能知道我要知道的事,不知道可否请阁下留步呢。”
“原来是杨万邛前辈。”
“小子未及弱冠却是慧眼独具,识人不浅啊。百米开外声音中内劲想来是不弱,小子,你,值得一战!”
百米开外,吼声穿耳,没有移动,杨万邛右手一挥,大刀从后背飞起,直直地斩向叶归的面额。
数条发带直出,内劲带动,横穿,竖绑,缠绕,结结实实地包好飞来的大刀。
再是,踏雪寻梅,身法轻巧,千钧一发之间,向后盈盈一步,闪过攻击。
毫发无损。
“前辈,若是您如此直率,那晚辈也不好留手了不是吗?”
叶归嘴角含笑,就这么一派轻飘飘的模样,爽快地闪避过一记,而原本应该在地面扎出一个深坑的大刀,现下因为被发带包裹,失了不少劲道,只是得以在地面留下一道细细的划痕。
“后生,好手段,只是不知道我的斧头你可是原样扛得住吗?”
还是一声吼声,吼声震耳。
但是两人的距离近了,虚虚不过五十米。
一把斧头迎面砍来。
看似只是直直地迎面砍来,但其实无论你怎么闪避,那把斧头,在杨万邛的手上,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像个耐心专注的杀手,无论你在什么方向,都只盯着你的面庞。
见势,叶归敛了笑容,三个回身打转,向前,使出踏雪寻梅,几下八成内力的巧劲轻跳,终于堪堪避过这斧头的第一击。
而叶归避过的地方,地面被砸出几个大坑。
而这一击过后,两人的位置逆转,但还是中间五十米开外的距离。
杨万邛哈哈大笑,再吼出声。
他的吼声加入了十成十的内力,穿透你的耳膜。
“后生,好后生!”
内力护体,但是还是被这吼声伤了一些肺腑。
擦干嘴角的血迹,跟着几条鲜红的发带,被叶归内力牵引,稳稳地在四周缠成一个包围圈,好好地防御着因吼声带起的尘土的连续攻击。
一边不着痕迹地调息,一边细细地想着对策,毕竟这样成名多年的老前辈,不仅自身的武器可以当做武器,一草一木,一沙一尘,沾染上他们自身的内劲,都将是无孔不入的大杀器。
但是身为现在逍遥功八层巅峰的叶归,也有内劲生生不息的优势,虽然刚刚为了不过早锋芒毕露只用了六层巅峰功力,一时间落了下风。
不过,一番细微地调息之后,在鲜红的发带中间,叶归微微抬首,眼神也染上了好斗的杀气,他直视杨万邛好斗的炯炯大眼。
运上八层内劲大吼出声:
“前辈处处下杀手,不想只是为了消息而来。”
叶归此时的吼声振聋发聩,但杨万邛反而欣慰地哈哈大笑。
“后生,好后生!”
“我一开始的确是为了一个消息而来,但是你在打斗的时候居然留有余地,我甚是不喜,不过既然后生现下决心全力以赴,那么就看看鹿死谁手吧!”
“后生!贫僧很满意你!”
散开发带,鲜红的发带散落一地。叶归大笑出声:“如此,多谢前辈赏识,还望前辈不吝赐教!”
“后生,且吃贫僧一击!”
接着苍劲的吼声,是截然不同的一个轻巧的轻身功法,杨万邛上前,和叶归之间不过四尺的距离,完全够大斧发挥。
大斧应声而来,伴着呼呼风声,侧着叶归的脖颈,眼看就要斜斜砍下。
锃的一声。
重重地大斧十成力的一击,击中叶归的铜骨羽扇。
扇骨中间深深的凹陷出一个刀刃的缺口,散出一些铜粉似的粉末在空中。
虽然眼疾手快得以挡下刚才的斧头的全力一击,但是等羽扇一拿开,叶归脖颈处,肉眼可见的血红了一块,隐隐有变成紫红色的僵红状。
没有留手,杨万邛再一个翻转,大斧的背面向着叶归的腰部就是一击。
一击即中。
叶归的身体像是被狠狠地弯折了一般,以一种对半的姿势,被击飞出十数米。
来不及反应就被击飞而躺在地上的叶归,自嘲一笑,原来其实第一击只是幌子,无论你挡不挡得住,都会转势就翻转斧头在最脆弱的腰部狠狠来上一记。
早该想起来的这个法华武僧的传言,说他作为一个僧人,再是恶名远扬但是也不亲手杀人的,总是会在最后留人一气,任其自生自灭。而这样的手段无论是留人一命还是询问消息都是最好的手法了。
无力的被打倒躺在地上,看着杨万邛一大步一大步地向着他走来,叶归没有气馁,还是一点一点地运转着八层之后内力可以生生不息的逍遥功。
运转着逍遥功生生不息口诀的叶归,此时像是龟息一般,气息微弱,倒是像极了伤重不起的模样,杨万邛自然也没有疑心,靠得近了,蹲下,再开口的声音不是苍劲的吼声,而是充满了中年僧人的厚重绵长,充满禅意。
他问道:“最近江湖上传言说,你上次和原霹雳堂这一辈的大师兄雷鼎一起护送的是一个眼戴白色绸纱的神秘女子,而那个女子现在就在林霄的霹雳堂是吗?”
叶归嘴角扬起一抹不服输的邪笑,那模样像极了一场打斗输了青年人不服气的样子,他邪笑,回应出的字字句句充满了不服气而又倔强的讥诮:
“怎么前辈,你也是为了逆转功法而来,你们修习的佛法,讲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难道不是逆转功法的典范吗?”
“呵,小子无状,”看叶归这般斗输了的样子,杨万邛倒是有些惜才之心,他起身背好自己的大刀和大斧,才复又回来又问道:“我看好你后生,现在像你这样的江湖后生也是凤毛麟角了,不用灰心,我到底比你长了两轮,你输了也是自然,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我便给你龟膏助你疗伤。”
不过地上的叶归神色没有变化,没有因为放他一马和法华寺独有的疗伤神药龟膏而动容,他淡笑着说着在杨万邛看来很是不识好歹的话:
“可是前辈,若即使你对我这般好,我却偏就不说呢?”
突然,一个叶片状的铜片,从叶归的铜骨羽扇中闪出。
擦着杨万邛的后颈飞过。
又回转过来,直逼杨万邛后心。
一切就在瞬息间,即使杨万邛眼疾手快,及时运功,也只是堪堪闪过。他怒而吼道:
“后生狂妄!”
叶归膝盖一弯,顿时弹跳而起,嘴角挂着一抹邪笑,他呵呵笑道:
“呵,还以为前辈您要说后生我不识好歹呢,哎呀呀,猜错了呢。”
见状,杨万邛怒上心头,一个斧头接着一把大刀,迎面砍来。
叶归淡笑着,踏雪寻梅一施展,一动一移,再一个四不像的轻身功,灵活地闪避,一刀一斧,紧锣密鼓的攻势都未能伤其分毫。
叶归不愿久斗,他想抽身,所以只是一味地闪避,且把二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
但杨万邛却不愿让他得逞,就想着将他留下。
又是一斧头夹着刀势,叶归变了脸色,眼尾闪过凶狠的凝光。
“一开始劈头盖脸打上来的是前辈,怎么现在还要纠缠不放吗?”
铜骨羽扇的机关一开,数十片,叶状铜片飞出,向着杨万邛周身数十个大穴飞去。
一击即出,叶归回身就是十层力的踏雪寻梅。
挥着大刀抵挡着飞来的数片铜片,但眼看着叶归马上就要越跑越远。
杨万邛大吼一声,不再格挡,运转起罗汉金身功,无视铜片形成的攻势,全力把大斧甩出,让它向着叶归的后心直行。
“想跑!”
但叶归像是背后生有眼睛一般,斧头带动的风都还没有牵动到他的长衫,他就回身。
斧头直击而来。
但叶归逍遥功七层的实力一开,双掌运好气晕。
近在眼前的斧头竟然无法再前进分毫。
“逍遥功七层!好家伙!后生,贫僧心服口服!”
甩开斧头,看着已经在五步外抱拳认输的杨万邛,叶归没有上前。
他不言语,只是勾起一抹邪笑,再逍遥功八层的气劲一抬出,松了杨万邛全身蓄势待发的劲道。才说:“前辈既然知道我使得是逍遥功,那自然我是来自逍遥城,逍遥城的情报网怕是数一数二,扬前辈当年暗器名手的传闻我也是知道一些的。”
说着,叶归再靠近半步的距离,气劲点穴,杨万邛一时半会动不了了之后,叶归才又靠近,从杨万邛食指中指间,抖出一根头发丝粗细的银针。
“前辈,您怕是下定决心要欺负我年幼,觉得我无知就敢单枪匹马出来闯,还是您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觉得对上一个逍遥功八层,武功已然天境的后辈,还能让其束手就擒?”
叶归笑得爽朗,但不妨碍他说出的话却是句句狠毒。
“想来是前辈皈依佛门太久,不知江湖事了。不然也不会这么厚颜无耻!是吗,前辈。”
杨万邛此时虽然因为被点了穴,暂时动不了,但叶归也知道只要让他运功不消三刻便能解穴。但叶归还是很满意现在此人被他言语一激就怒上心头,气红了整张脸。
“前辈稍安,不用勉强非要运功解穴的,这点穴半个时辰之后一定会恢复的,前辈稍安,您要知道我虽然一直以闪避为主,但不代表我一开始没有攻击过,前辈您还记得您一击打中后生我的铜骨羽扇,那时候散出来的铜粉吗?”
“想来前辈深觉胜券在握,自然是不记得的,那一击,后生我自然是故意用扇骨上藏有毒药的暗仓格挡的,不若前辈现在用功觉得丹田是不是有钝痛呢?”
“前辈的罗汉金身功自然是短时间刀枪不入,只是不知道前辈的鼻部是不是也是练就了百毒不侵呢?”
几句讥诮味十足的话说完,叶归回身走回一开始打斗的地方,把散落在地上的蔚蓝色和鲜红色发带收好,不顾杨万邛一个人木木地站着,气红了整张脸,像极了即将要爆炸的霹雳堂的火器。
转眼天色渐晚,叶归没有想杀他的心,只是放他在那里,也不管杨万邛一个人在小道上伫立,想来这人明白实力差距自然会退走。
叶归只身去找了一个树林,三两下生上火,架上树杈,烤热着在上个城镇买的烧鸡。
又是一刻,那个背着大刀大斧,五大三粗的身影再次靠近。
叶归虽然心上诧异,还带着一丝难掩的厌弃。但他无言。
而杨万邛却自然地拿过叶归烤在树杈上,剩下的那一半的烧鸡。
粗略地嚼了几口,就吞吐下肚。
“后生,我还是那句话,我来找你是为了那个消息,那个我必须要确认的消息。”
杨万邛只要不吼声一开,再露出暴力武僧的那一面,倒是确确实实是有修行十五年佛法的样子,说话的音调都带着一些禅意的意蕴。
而反过来,要不说叶归千人千面呢,这会儿杨万邛平心静气地来给他说话,他也不计较对方一番毫不留情的打斗,以及害得自己只能夜宿野外。甚至心里一些更多的恨意,像是一开始初面就打斗时候那样,他的嘴角又挂起一抹他独有的淡笑。
他道:“前辈,看来你们法华门的龟膏确实是疗伤神药,不过一刻前辈又来这儿和后生我训话了。”
“后生,你心中太多仇怨了。敌意太深,但我说了,我来,即使被你击退了,我再次来,也只是为了向你确认那个消息。”
“看来前辈现在是猜到我是谁呢?那前辈现在还不走?还是你以为我没杀你只是还你之前没有直接斩杀的心意?前辈我看你也吃肉食,还以为你没有在法华寺修的一颗认为世人皆是菩萨心肠的傻心呢。”
直面叶归杀意顿生的眼,此时杨万邛的声音,只要不打斗,那还是充满了久念佛经的禅意。
“你对我用的毒是南派巫毒,你没有隐藏,想来此次你出世就是为了那些前尘往事,自然不在意暴露身份,那贫僧能猜到也是自然。”
温和的假面一时间隐隐维持不住了。
叶归半吼出声:“不要贫僧,贫僧的,你让我恶心,要不是看在你十五年前就皈依佛门,的确与十年前我母亲的事情无关,你活不到与我说话的现在。”
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叶归的眼神凌厉地像是要直接砍人。
但,突然。
像是想起什么。
他又敛了杀气,邪邪一笑:
“要知道我们想杀的一直都不止你那道貌岸然的弟弟杨万江!”
一句话,杨万邛瞬间变脸色,他的弟弟,他唯一的软肋。怕是再念十年的佛经,心里还是放不下。
一时间,似乎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都运起丹田。
剑拔弩张。
一触即发。
可是也本来就是啊,毫不顾忌地触碰别人逆鳞的人,难道就真当别人就不会反击你的软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