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些路,略微迟钝的碧衣也觉得不对劲了,抓着柳沐雪袖角,小心翼翼说道:“小姐,身后……”
“嘘……”柳沐雪摇摇头,示意她闭嘴。她当然知道后方有人跟踪,只是那人脚步轻盈身手不弱,又不知他目的所为,不好轻举妄动。抬眼观望四周地形,脑中灵光一现,对碧衣低声耳语。
碧衣点点头,在前方的路口和她分道而行,身后那人踟蹰些许,继续跟着柳沐雪。只是没过多久,在偏僻的小巷口失了对方踪迹,心头暗道不妙,正欲离开,却一转身,一团白色粉末迎风袭来,淡淡馨香扑鼻,未得摒住呼吸,头脑一阵眩晕,眼前一片漆黑,应声倒地。
柳沐雪从角落里走出,拍拍手上尘状物体,眉开眼笑。“今儿出门收获颇丰,就冲这几样防身之物,足以保我几日安眠。”
“本姑娘倒要看看你是何等模样,如此死缠烂打跟踪我!”昨日出门,被人跟踪,今日出门,又被盯上,她竟从不知自己这尊容亦有那般魅力,惹街上的登徒浪子频频关顾。一脚将那人朝下趴的面孔踹回正脸,乍一看,猛然一愣。
“竟然是他。”此人相貌不错,一张脸轮廓分明,粗眉厚唇,只是即使在昏迷中也遮不住一身狠戾刚毅的气息,竟是四皇子萧牧野的贴身侍卫百里欢!
她记忆素来极好,见过的人总会有几分熟悉,而之所以能清楚叫出此人的名字,着实因为……在前世里,他亦曾是她的入幕之宾。
康盛王朝四皇子萧牧野,野心并不亚于对皇位虎视眈眈的一干豺狼,他杀人如麻心狠手辣六亲不认,以狠戾狡诈闻名。原师诺视之为劲敌,当年便对他使了美人计,后来……自不消说,被她石榴裙踩死的人比比皆是。
红颜绝色,祸水将临,高位的男人贪图美色,却也视美人如玩物,与属下同乐实属平常……那段日子,每每想起都觉得极为不堪。
手捏成拳,重重呼出几口气,方才平复心中起伏。蹲下高高而立的身子,看着昏迷过去的男人,嘴角弯起艳绝的弧度,喃喃低语:“你说,我还没对付你,怎么就自动送上门了,这可叫我如何是好?”
百里欢的身手已步入一流行列,要逮住他不容易,方才她就顺风讨个巧,不然也不会得手。
从怀中的针包抽出两根银针,对着他身上几处大穴飞快刺入,须臾收针道:“俗话说打狗得看主人,你主子作为原师诺的第一敌手,你又是你主子手下最忠诚的狗,看在萧牧野份上,我不杀你。不过,你今后也别再想行人道了!”
她半封他的部分穴位,平时未觉任何不便,但每每耗尽功力,身子极虚,再过个两三年,一身功力就算废了。
她柳沐雪从来睚眦必报,昔日仇家送上门,哪有放过之理!
不过,他跟着自己,是萧牧野对将军府起了疑心,还是因为宁王萧宁晨的缘故?
“小姐,你没事吧?”碧衣从小巷一头匆忙走出,一脸忧色。
“小姐我有武功傍身,能有什么事。”柳沐雪将东西收好,起身拍拍手,“走吧。”
“他……”碧衣看着地上的男子,犹豫着开口,“就放这儿?”
“没死,醒了自己会跑。”柳沐雪饶有兴致看着她,“不过你若呆下去,等他清醒就得与他双宿双飞了。”
碧衣吓了一跳,赶紧催她:“那我们快走,出门还是莫惹事为妙。”
听云院
“小姐,小姐,她们回来了。”一直在门口附近徘徊喜儿,看到两人回府兴冲冲地跑来汇报。门帘掀开,长发及臀的女子正在更衣,见她进来面色一沉,怒斥:“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喜儿看着柳月云青紫面容,吓了一跳,道:“小姐,您哪儿不舒服了,告诉喜儿,喜儿愿为您分忧。”滴溜溜转的眼珠子快速在屋子里转一圈,愕然看到被子下方一抹黑色,惊愕之后,神色快速恢复如常,“喜儿去给您请大夫可好?”
“不必!”柳月云心烦意燥,并没有发现喜儿的异常,两道秀眉紧紧拧到一起,蓦地一拍梳妆台,“柳沐雪回来没有?”
“回来了,是和碧衣那丫头一起回来的。”喜儿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脸色,怎会有自家小姐在心虚的感觉?转移话题,“小姐想吃葡萄了?”
“主子的事情下人最好少过问,知道的愈少愈安全,尽了自己本分即可。”忽然一叹闷闷坐回去,“柳沐雪若过来,就说我歇了。”
今天小姐有些奇怪。喜儿点点头,“喜儿去给您端来午茶。”府中人都道大小姐骄纵蛮横,二小姐温柔美丽,作为二小姐身边人其实最清楚,这二小姐是狠在心头,稍有不顺心就拿丫鬟出气,此刻见她不快哪里还敢惹多话。
“柳、沐、雪……”转身离开,身后传来二小姐低喃声,一字一顿极端狰狞,心不由一抖。加快步子出门一抬眼愣住了:“老爷?”
“二小姐病情如何了?”柳飞鸿跨进门,方正脸上带着淡淡怒火。
喜儿才要回答,屋里柳月云闻言忙应道:“爹爹您来了……”娇美欢喜声音犹如期待父爱乖乖的少女。
柳飞鸿脸上掠过一丝迟疑,随即掀开帘子进去,柳月云已经半个身体已经塞进被子里,见他进门忙起身,高兴地道:“爹爹能来看望云儿,云儿好高兴。”
“喜儿下去。”柳飞鸿面色极差,盯着表情完美的柳月云,深呼吸,“伤可有按时上药?”
“一直有,谢谢爹爹关心。”柳月云嘴角欢快上扬,眼睫毛眨了眨,伸手挽住他胳膊,“爹爹,后日的赏菊宴您就让我去吧。”
“不行!”柳飞鸿一口回绝,“既有伤在身,还是在家好好休养为妙。”
“爹,你很偏心!”柳月云顿时红了双目,气愤不已,“同样是女儿,为什么你眼中只看到柳沐雪!我也是你女儿啊!”
“够了!”柳飞鸿冷冷睨她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们母女俩做的好事,最好收敛点,莫动雪儿,她若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我们能把她怎样,爹您真是多心,都说虎毒不食子,兔子不吃窝边草,可您为一己之私,连亲人都罔顾了。”柳月云轻笑,只是笑意一直没有达到眼底,“或者说您对柳沐雪只是……”
“三个月不得出门。”柳飞鸿淡淡开口,一撩长袍大步往门口走去。
“爹,不公平!”柳月云扑过去抓住一节衣角,嘶声力竭,“不能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自己心里明白!”皱眉拉开柳月云的手,柳飞鸿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柳飞鸿!”怔怔念着,眼中一片雾气迷蒙。喜儿看不过去,走来安抚她:“老爷只是气头上说的气话而已,您别放在心里……小姐您!”
“桄榔!”一个罐子沉重地砸在地上,差点把喜儿魂吓飞,担忧地拉住柳月云手,“小姐别这样……”
“桄榔!”“嘭!”柳月云不理她,赤红了双目如一头发狂狮子,看到东西就砸,不几屋里就被她摔得一片狼藉,几乎没一件完好东西。
李娇娇得到消息赶来时,听云院已经乱成一团,丫鬟和小厮窝在小院里满面惊惶,深怕屋里怒火波及到自己。
“看什么热闹,忙活自己去!”李娇娇呵斥,那些下人如获大赦,如同群鸟惊慌散开。
柳月云听得娘亲声音一个枕头还是飞了出来。“娘,你走,我现在谁也不见!”
枕头砸到李娇娇脚下,直把精致妆容的脸吓得一白,随即怒火噌上涨,几步窜进屋里抓住柳月云的手,怒声道:“闹够没有?!”
“不要你管!”柳月云挣脱李娇娇的手,又想捞起一边椅子,李娇娇见状大怒,一个巴掌直接甩过去。
“娘,你打我,你竟然打我!”柳月云一怔,眼中怒火逐渐降下来,转变为一种深深的悲凉,愁怼地望着李娇娇,“你从来只顾着自己,根本不关心女儿死活,你是世上最糟糕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