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云沉沉的，如同浸了墨汁的棉花，在闪烁的星星的催促下缓缓地动。皎月不知去了何方，只是微弱地透着一片冷月光，却更让这夜显得凄清。
入了深秋，叶蓁觉得这幅身子愈发娇气了，早早的披了貂裘，抱着鎏金的手炉，才觉得寒意没那么重。
“最近高贵妃那边还挺安静的嘛。”叶蓁提了一句。
本以为她爹出了这么大件事，高贵妃总要来她的宫里闹腾的，没想到等了这么久都没见人影，也没听说她的宫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青鱼给叶蓁端过一份药膳，思索了一会说道：“的确最近没听说到什么与高贵妃有关的事情，倒是我熟识的一个宫女跟我说高贵妃的心情挺不错的。”
老子死了还挺开心，这倒是激起了叶蓁的兴趣。她知道高贵妃为了避嫌自己主动在宫中吃斋念佛，只是不知道她具体的情况到底如何了。
“走，我们去高贵妃那看看。”叶蓁恰巧觉得这夜里无聊的很，出去溜溜弯也不错。
青鱼面露为难之色，“现在夜寒得很，娘娘还是在寝宫了修养身子吧。”
“我在寝宫里待得时间还不够久吗？去去就回来歇息了。”叶蓁示弱地摇着青鱼的手臂。
青鱼叹了一口气，“真是拿您没办法，那我再给娘娘添多几件衣服。”
叶蓁虽然觉得自己穿的已经够厚了，但是看着青鱼板着的脸也不好意思拒绝，任由青鱼给她穿衣服，直到她觉得自己被包成了一个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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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通报了。”叶蓁拦住准备进去通报的宫女，来个出其不备才有意思嘛。
“是……”宫女们面面相觑，眼睛还不安地往里面瞟。
叶蓁瞧这样子，宫女肯定有什么瞒着她，不然不会这么慌张。
叶蓁看见房中的灯光昏暗，问了一句：“可是高贵妃准备歇息了？”
“回禀皇后娘娘，贵妃娘娘通常这个时辰就休息了。”宫女眼神闪躲地回道。
“那你们都站在门口这做什么？”
光这门口的宫女太监就有五六人之多了，若是真的休息哪会在门口安排这么多人，叶蓁瞧他们分明是在望风的。难道高贵妃也在筹划着什么阴谋来给高虎报仇？
叶蓁让随行的宫女留在门口盯着她们，就让青鱼随她一同进去。
还未敲门便听到里面分明有男人的声音，叶蓁心中一紧，难道真的是在筹备什么？
叶蓁直接推开木门，正准备出口质问就发现事情不对了。
“高贵妃……你在做什么……”
一个五官端正、身材强壮的汉子打着赤膊就从床幔中探出头来，高贵妃发现叶蓁的到来愣了一下，随即恢复常色，从床上走下来。
“皇后娘娘深夜来我宫里不知所为何事？”高贵妃拉了拉衣领，叶蓁这才发现她仅穿了一个半透的纱衣，隐隐约约能看见里面的春光。
那汉子听是皇后，急忙从床上滚了下来，跪倒在地，“恭迎皇后娘娘！”
看见他们的样子叶蓁哪里还会不明白高贵妃在做什么事情。
叶蓁睨了地上的男人一眼，认出了他的衣服是宫中护卫的款式，“想不到贵妃妹妹还有这雅兴啊……”
出乎她意料的，就算是被叶蓁撞破了她偷人的事情，高贵妃也并没有表现出多么激动或紧张的样子，似乎整个人还放松了。
“皇后娘娘请坐吧。”高贵妃寻了一件外衣披上，讥笑道：“真正有雅兴的是姐姐吧，夜这么深了还来妹妹宫里。”
叶蓁坐下才开始仔细端详着高贵妃的变化，她似乎比之前瘦了些，眉眼间却带着从前并未有过的轻松神色。
“你先出去吧。”高贵妃踢了跪倒的男人一脚，得了命令的男人如获大赦地跑了出去。
高贵妃看着他的背影，说道：“皇后娘娘说这男人可不可笑……”
叶蓁回道：“可不可笑我不知道，本宫只知道妹妹这是越了大规矩的。”
高贵妃突然抚上叶蓁的脸，叶蓁看不懂她眼中的意思，只觉得令她起鸡皮疙瘩。
“当时姐姐抚着我脸的时候我就在想，姐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那么漂亮，那么年轻，却从来不与我们争宠，姐姐在这后宫中就像一个局外人一般。”高贵妃的手划过叶蓁的唇，“后来我懂了，姐姐看我们的眼神，就像我们看台上的戏子一样别无二致。”
“当我听说我爹造反的事，我第一反应就是皇后娘娘您的手笔。我本以为我会恨你入骨，但是我发现我对你却提不起恨意。”
“为何？”叶蓁问道。按理说她算是高贵妃间接的杀父仇人了，怎么会不恨她呢？
高贵妃盈盈地笑出了声，“因为我发现他死了，我才能解脱了。”
高贵妃站到窗旁，望着外面深沉的寒夜说道：“我入宫是他操办的，争宠升位也是他命令我的，我这前半辈子全都是被他当做升官发财的垫脚石。”
“他死了，我也就突然想通了，孑然一人也没什么不好，起码可以不用为别人而活的。”
明月不知何时终于露出了娇容，清冷的月光洒在高贵妃身上，莹白一片。
“既然被皇后娘娘发现了，那便任由姐姐处置。”
她的声音坦坦荡荡，并无羞愧之意。
叶蓁被她这一番话怔住了，然后也笑了出来，“高妹妹可真是妙人啊！”
叶蓁摩挲着手中的手炉，问道：“如果本宫没发现这件事的话，妹妹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高贵妃用手卷着秀发玩弄，说道：“我还未想好，这深宫似海，我也不抱希望出宫了，能过一天算一天吧，不知道什么时候皇上想起了我是乱臣之女，就把我给杀了。”
叶蓁发觉高贵妃话虽说得轻松，却夹杂了深深的不安与怨恨，如同快要腐烂的花。
不知怎的，此时的高贵妃勾住了叶蓁的同情之心。高贵妃如今地位尴尬，虽说妃位仍高，但是在已经是轩辕宇心里的一个疙瘩了，往后的日子可不好走。她虽是高虎的女儿，大家闺秀，到头来也只是一个棋子罢了，一生都在被摆弄。
“若妹妹不嫌弃，本宫这里有一计……”
夜悄悄，人静静，秋风中的花落了，种子却在泥土中默默地等待春雨的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