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月澈沉睡,沧胤走到窗前,“吱呀”木窗无风自开。柳枝已经不再摇曳,安安静静的垂落。幽幽的河水的还隐隐泛红。
一截柳枝忽然化作一介绿衣弱男子,惊恐跪地:“还请公子放过柳儿吧,我是被逼无奈,若不是受那魔族威胁,绝不会做如此害人之事!”
“起身吧,你也不过是受了胁迫。”
“多谢公子!”他感激的附下身。
“以后莫再害人便是。走吧。”
闻言,那男子惊喜起身,复化作了一条柳枝,飞回树上。
次日,日上三竿月澈才睡醒,伸了个懒腰。才看到沧胤靠在桌上小憩,木桌抽出绿枝,供他倚靠。
月澈翻身下床,习惯性地戴斗笠,才想起已经融噬在了血池里。从小到大的斗笠,都是阿婆为她编的,现在,再无人为她编织了。
她走近戳了戳沧胤的枝桠,竟然真是活生生的!不过,因为这一动,便搅醒了沧胤。
“你这枯木逢春的技法真是大好,何时能教教我!”月澈看向他。
沧胤却有意避开她的眼睛:“若是世间者,见到你的眸子,确实会心生歧义,癫狂为魔。现在你年纪尚小,若日后成年,切记得莫以真目视人。”
“我这病真有如此严重?”
“是这芸芸苍生,执念太重,你的眼目会灼烧世间虚妄。”
“那可有办法,我不会一辈子都要带个斗笠吧!”
“我施法为你隐去吧,若无变故,将护你一世无忧。”
月澈点头:“好!阿胤最好!”
“闭眼。”他抬手,摘天间未隐的月辉,与初升的朝暮,共织为绢,施虚宿之法抹过她的眼睑。
收回法力,瞧了眼她的粉裙:“换了身衣裳,看起来倒是几分清秀了。”
月澈睁开眼睛:“这么快就好了?”得意地转了个圈,却被沧胤打断:“赶紧将鞋穿上去。”
月澈这才意识到脚下凉凉的,“哦。”了一声,回床边穿上鞋子。
店小二送来了早餐,月澈早将昨下午吃的全都吐完了,现在看到美味的莲子羹与白馒头赶紧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好!好!!”门外楼下不断传来掌声与喝彩声。月澈咬着个馒头便跑出去趴在扶梯木栏往下瞧,不戴斗笠了,忽然还有些不适应。
一个人正站在中央说书,周围吃饭的大伙儿都围着他,边吃边听。
“话说这天降祥瑞之气啊,乃是皇宫八皇子携仙胎而来,连御官府衙都破不了的连环怪案,你们昨夜可还有遇见?”所有人都摇头连连,确实没再发生。
“那就对了!八皇子降生,喜燕绕堂,皇城回春,他是带着瑞兆,带着上天的旨意而来的,如今我们有了八皇子的庇佑,那些邪物再不敢来人族皇城肆意妄为……”“好!好啊~”
月澈趴在栏杆上听得真切:“那哪是关什么八皇子的事儿呀!”
闻声,底下的人抬起头,见只是个十二三岁的粉衣女娃子,说书先生不乐意了:“你一个小女娃子便是无知了。”
“你一个说书先生也莫要妄言。”
“你,那你说说,为何八皇子一出生便大地回春,前先日子屡屡发生的怪事搁着昨夜便没再发生?”
“大地回春那是……”
“阿澈。”沧胤的声音打断了她。月澈不得住了嘴,只向着下面那些人群喊道:“没再发生不代表不会再发生,可别掉以轻心!”然后进了里屋。
却还是听见楼下传来的声音:“明日就是沐歌最盛况祭祀大典,不信你便去看看,那能预测前世今生的大祭司如何说……”
预测前世今生的大祭司?月澈听在耳里,却记在了心上。窗外的风正吹得床头的风车簌簌作响,沧胤看着她进来:“带上你的行李,我们去冥界魔族走一遭吧。”
天上宫阙,有仙、神居住,地之所载,有人,灵,妖。而地底之下,还有鬼、魔两族。万年前,冥界鬼、魔两族勾结想要吞并灵族,却被月神之裔守护,让勇猛的灵族战士击退了他们,从此再不敢侵扰。
“走吧。”
“这,这就,要,要走了吗?”
“嗯。”沧胤点点头,很肯定。
月澈带着询问的语气:“明日便是他们这里一年一度的大祭祀,我可不可以瞧一眼,明晚再走呢?”
他抬头看她,不语,便是不同意。
月澈有些着急:“灵族也有祭神日,听说那日九天之上的神灵会降临!”
“神有何可见。”
“你见过神吗?神仙下凡,会福泽万物的,我还想见见月裔娘娘!”
“月裔早在万年前便已长逝。”沧胤依旧不同意。
“啊?你怎知道?”
“仙神是无暇理会这些事情的,走吧!”
“我……”月澈眼珠一转:“昨夜我遇见的便是残害人族的凶手吧,趁这半日,我们现在去将他抓了如何,你那么厉害,他看着你都怕……”话音未落,墙外“砰”一声响,震动得窗户都颤了几颤。
月澈两步跑过去打开窗户,往下一看:“什么也没有!”她回头告诉沧胤。再回头,却发现柳树之上,斜坐着一名裘衣男子,正是血腥的颜色,“你你你……他,血魔!”月澈指着那男子,躲到了阿胤背后。
他坐在柳树上:“原来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扰本座修炼!”
沧胤走到窗前,看着他:“天地生灵,不得恣意残杀,此为天冥之约第一条;六合七族,不得越线逾分,此为天冥之约第二条。”
月澈回头望着面前的少年,似乎不再是她认识的阿胤,素白的衣袍无风翻飞,深远的眼神锋芒坚毅,带着无形的威严与力量。
“你……”柳树上的男子晃了一下,“我道这皇城怎么枯木逢春……”话音未完,他便隐了身去。
“哇!阿胤,你真是太棒了!竟然两句话就将他吓跑了!”月澈止不住欢呼,对沧胤的崇拜之情又添不少,却听窗下有声音传过来:“柳儿已经无处可去,不知公子能否收留!”
她回头,正瞧见窗角下一截柳枝在动,枝叶上有绿色的血液流出:“这,是柳树妖,妖族?”她指着那截柳枝问沧胤。
沧胤点点头,手掌运力将他送进了屋内的床榻上:“日后你便跟着阿澈吧。”
“跟着我?”月澈不可置信。
“天下生灵,生生相息。”沧胤关了窗,回到桌前。月澈虽听不懂他说的,但也忍不下心见死不救,只是一枝绿柳躺在床上的画面确实有些可笑!
“那,咱们能明日过后再走吗?”月澈再次小心翼翼的询问。沧胤点点头:“便缓一日吧。”
听到沧胤同意,她开心得跳起来:“太好了!太好了!”这下她可满心欢喜的为绿柳处理伤口了。
妖类的血液是最特别的绿色,月澈用毛巾沾了些清水,细细地拭擦干净每一片细叶和伤口处,然后撕下布条将受伤的枝条包扎。
天幕降临的时候,床上的绿柳悠悠转醒:“水……水……”月澈趴在床沿睡得正熟,沧胤在另一边的小榻上闭眼入定。
被细碎的声音吵得不行,月澈只得拿过旁边柜子上的细颈青花瓷器,将柳枝插了进去。立马就听见耳边大骂的声音:“我是柳妖又不是单单的柳枝,竟然让我自己吸水!”
“爱喝不喝。”月澈嘟囔一句,抱着瓷瓶便又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