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红的霞云拥簇着红日,从灵族的山谷间跃起,照亮着灵族青丘最高的月阁,唤醒尚在酣睡的灵类,而后挂在树梢,映得盂河水光粼粼。
一日之计在于晨,谷间有炊烟升起,梦醒者将门窗洞开,晨光熹微之时,石铺的街道上有三两灵类来往。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衣衫褴褛,怀里挎着个旧篮子,脚上踏着一双破洞的布鞋,头上的破旧斗笠压得极低,几乎快遮住了整张脸。
路过的灵物对她指指点点:“这不是盂林的阿澈吗,怎么又跑东街来了?”
“不详之狐,受月神娘娘诅咒,还敢来咱东街!”长舌蛙妇连忙关掉自家窗户:“你们谨防被她染上厄运。”
“呀!这可是不详之运,她身上的罪孽可会影响咱们灵族时运的!”一只雀灵尖着嗓子,化出翅膀扇开四周的晦气。
“无尾之狐,法力都没有,活不过百年,有何可怕!”花螭蛇一甩蛇尾,将小女孩拌倒在地。
一只白狐摇动三尾,瞟了眼周围的低等灵类,嗤之以鼻:“我们灵族青丘,膏腴之地,沃野千里,得天界神后的护佑,岂会受这类低等灵物的影响!”
灵族青丘的月裔,乃历来守护天界日灵珠的神后。其他灵类、族类自然十分忌惮,青丘狐也愈发骄傲自大。
月澈听着白狐含沙射影同样对其他灵类的歧视,也早已习惯了各类的讥诮与欺凌,一声不吭扶着斗笠,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继续前行。
一头角兽凶恶并未听出白狐的蔑视,死死盯着月澈:“要是没有青君的族规,我第一个去灭了她,以绝后患!”他一踏足,大地都抖了三抖。
好在,灵族有成文规定,凡为灵族者不得擅杀生灵,否则累及三族,受浴火之刑。所以,这些灵力微弱的鼠辈也只敢呈些口舌之能,不敢明目张胆的痛下杀手!
“听说她爹娘在她还没睁眼就把她扔了,倒是那个瞎眼婆不明事理!
“无尾狐,活不过百年而已!”
…………
月澈一路听着,视若罔闻,压了压斗笠,转角进了一家医馆。
“你怎么又来了,阿澈!”医馆的药掌柜看见这个一直头戴斗笠的小女娃子,急忙摆手:“我都说了,没有贝币我也没办法帮你阿婆治病!”
她稍抬起头,露出半张脸:“药叔我知道,阿婆治病的药材很昂贵,而且需要长期治疗,您都得去其他大药馆进购才有!”稚嫩的声音满含无奈,她咬住唇,犹豫半晌:“可是……可是昨晚阿婆又被眼疾疼得一宿没睡,我这里有些蘑菇。”说着月澈踮起脚,着急地往柜案上递自己的篮子:“您看,能不能换些药给我?”
这是她求遍整个灵族唯一一位有可能会帮助她的医师。
“唉……”药叔叹了口气:“蘑菇你带回去吧,以后别再去那盂林采菇!我给你开副药,但下次可真没法再给你药了,我的医馆也要生存啊!”
闻言月澈的连忙感激的点点头,斗笠都差些撞到柜案:“谢谢药叔!我明白,下次我一定带贝币来!”
出了医馆门,月澈本焦急抑郁的心情好了不少,将草纸包裹的药小心的揣进怀里,匆匆往盂林方向回家去。
青丘是灵族最繁华的地方,河水流经,森林毗邻,不管是来自盂河的鱼蛟,还是居于洞穴的螭蛇,或是来自林上的雀灵、林间的麋鹿、犬狼、角兽等等,皆来此交易。
青丘谷门被打开,携带各式各样货源的灵类趁着朝阳鱼贯而入。他们的箱子里有深海的珍珠珊瑚,贝壳海螺;有森林的木材草药,奇花异果;也有五谷杂粮,美酒煎饼,布匹、容器、金银、玉石,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店铺开门,茶社生意,吆喝渐起。灵族的青丘不足半晌便人山人海、热潮拥挤,一派欣欣向荣的繁华之景。
一串串灵物相互追逐着玩耍。雀灵,只只貌美如花,行走在集市也不失为一道美丽的风景线,据说不少术法高强的雀灵,他们琉璃色的五彩羽毛,舞动起来便能蛊惑凡心;海河的鱼蛟,条条英俊潇洒,听闻深海物产丰富得远比他们拿上岸来贩卖的多得多,若得了蛟心里的避水珠,你也能下海一探究竟;还有劳动力超强的螭蛇,他们虽身材瘦小,却能在地底建造出媲美天上宫殿的雕梁画栋,并且精通各类手工技艺……
无论街道多繁华热闹,月澈皆目不斜视,低头往前走。
“你拍一,我拍一,
灵族出了个小妖精。
没狐尾,没法力,
无人知是个啥东西。
爹嫌弃,娘死掉,
丢在破庙没人要,没人要……
人群中随着讥诮的童谣钻出来几只灵类,她们年纪同月澈相仿,自豪的摇晃着自己的灵尾,唱着自编的歌谣。
月澈瞥了她们一眼,早已习以为常,并未理会,转角进了一条深巷。
她们却不依不饶地跟过来。
“这么怕我们?”一只红狐狸跑上前伸手拦住,盯着斗笠盖过脸的月澈:“老是戴着个破斗笠,是知道自己受诅咒、没狐尾,见不得光?”
闻言,周围的灵类都捂嘴乐呵呵地笑起来:“嘻嘻嘻,没狐尾、没法力,要是我也没脸面世咯!”
月澈懒得理会,转了个方向继续走,却又被拦下来:“跑什么,这么一说,我们还真没见过你斗笠下的样子,今天就让我们开开眼呗!”
“对,看了就让你走!”其他几只灵类也围上来。
“让开。”月澈低着头盯着这群已经过分的灵类。
“哟呵,不会斗笠之下真的没脸吧?”骄傲的红狐狸盯着她左右打量:“那我可更想看了?”
其他灵类也围观上来:“我也想看看!”
“我们都想看看!”
“那就看呗!”话未完,红狐狸就伸手去揭月澈的斗笠,却被她一把大力抓住,其他灵类被吓得后退一步。
“放开!”红狐狸嫌恶地扭了扭手,却被她抓得更紧:“我让你放开!你可知我爹是谁?冒犯了我,十条命都不够你赔!”
“舒狸可是青君之女,尊贵无比,说不定……”一只喜鹊摆着尾巴走上来:“就是未来的月神之裔,是要上天守护日神的!”乘其不备,一把遏制住月澈的另一只手。
“给我揭了她的斗笠!”红狐狸舒狸反应迅速,朝周围的小伙伴大喝。
紧接着那些灵类扑过来,有的抱住月澈的腰,有的按住她的脚。双拳难敌四手,很快月澈就被按倒,挣扎在地上。
红狐狸舒狸腾出手,得意地笑起来:“哼!跟我斗!”
说着便伸手去揭月澈的斗笠,她伸得小心,毕竟是小女娃儿,开始真的害怕斗笠之下是个无脸面怪。她颤抖地碰着斗笠,几欲缩回,却奈何颜面,鼓足勇气微微抬起一点,差点吓得丢掉,连退几步:“恶……恶灵!恶灵!”
其他几个灵类连忙触电般地丢开月澈,惊恐的看着她,然后在舒狸的带领下狼狈逃窜。
月澈拍拍衣服上的灰尘,捡起洒了一地的蘑菇装进篮子。想着她们害怕的模样,不禁笑了笑,不过是朝她翻了个白眼,也能吓成这样!
不过她们潜意识里怕她也是有原因的,因为她家就住在盂林边缘,是青丘甚至整个灵族最西边的一户,那盂林晚上可会吃人!而她,居然一直住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