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依然丝竹悠扬,歌舞升平。
月澈方踏入,便被灵族青丘的元老史吏迎上来,引来不少族民围观。
舒景走上来,俯首低眉:“恭请神澈大人回月阁。”
月澈看着这面前这一群道貌岸然的青丘狐,再看向舒景,轻声冷笑,她真该庆幸这样的伪君子父亲抛弃了她!
漠然地看着俯首贴耳的舒景:“不知,这三万多尺的月阁,可也是曾经的灵族青君用灵类鲜血浇灌的?”
舒景上前一步,压低声音:“您方才消耗巨大月灵力,先回月阁稍憩再议!”
月澈厌恶的后退躲开他,他的消息可真够快的,却依然装作若无其事:“灵族历来以青丘立君,是要青丘领万类物灵欣欣繁荣……”
“恭请神澈大人回月阁!”舒景强行打断月澈的话,上前扶她,却被她弃然挥开。
灵族青君可真是凭着他两面三刀的本领深得民心,有些激进的族民已经明显开始不满月澈的作为。
“我们恐怕是被妖孽迷惑,她并非真正的月神之裔!”
“整整三年,天界都没有迎娶之意,还不能说明吗!”
“这妖孽是要把厄运带来灵族、带来青丘呀!”
月澈眼覆白练,盯着这些可笑又无知的族民,默然摇头。你们正拥护的灵族青君,才是真正要带你们走向灭顶之灾的领头人!
如今月灵力殆尽,月澈在护卫的挟持下,再次回到月阁。
仰头看了看精致繁重的雕花木门上,散发着来自远古气息的匾额,最初的建立者,应是从未想到,美好的寄愿,竟会成为青丘铁血统治的工具。
再没有初入时的淡然,不干人等,被青君禁在月阁门外。
舒景随在她身后,庭院青青绿竹,假山流水,月澈踩在鹅卵石上,硌得脚生疼。
整理了袖襟,在这三年里,她习琴棋书画,尊卑礼德,观博古之鉴,通今日之事。未来神后的一言一语,都学得规范严谨,一举一颦,也习到仪态天下的气度。
她转身,对峙着面前的灵族青君,面前的中年男子,眉眼英挺,棱角分明之间略带着淡淡的沧桑。
“如此温文和雅,怎会这样心狠手辣呢?父亲!”
舒景猛然抬头,而后眼里已是释然:“你终会知道的,只是迟早罢了。”他黯了黯眸子:“当初弃你在破庙也是迫不得已。”
月澈盯着他,等着他,然而半晌也再未有一句多余的解释。她二十载的辛酸磨砺,也只被一句‘迫不得已’轻瞄淡写,连一句问候都不曾有。
不待她再问,舒景携住她的肩膀,单手结出一道结界,转眼便到了落仙林的通天建木之下。
“你要带我去何处?”月澈甩开他的手。
“今日天界商议咒冥封印之事,灵珠已于万年前化作天界帝尊,也会到场,天婚之事如何便看今日了!”
说着,他携月澈攀建木而上。枝叶黄花从眼前掠过,多么熟悉的一株树呀,上面的一叶一花,甚至一片树皮纹理她都记得清楚。
不过一炷香时间,便到了建木之端。建木的枝桠化做粗藤,相互缠绕延伸,搭成了一座长长的吊桥。桥的彼岸霞光满天,云浪翻卷,百花如锦,彩霞与繁花融为一色,一切都与她初见一般无二,只是少了欢喜的心境,期许不再。
许是到了仙家之地,月澈顿觉得清神气爽,本被桎梏的月神力,竟然有所松动。
跟在舒景身后,踩在吊桥上身轻如燕,梵音声声入耳,桃花越过宫墙,片片飘落在肩头,落在白练上,被她抬手拾下。看了看手腕间若隐若现的“胤”字,她拢起衣袖,敛下眼眸,踏上浮云。不论如何,与这帝尊之间,总该有个了断的。
“建木之上,仙神之地,天门森严,你化作原形随我吧。”
月澈点点头,化作一只雪色的九尾白狐,前爪上绕着覆眼的白练,跟在舒景身侧。为了避免引人注意,她利用回流的月灵力,隐去三尾。
行至天门处,却被拦下:“来者何人?”
舒景递上请柬,天兵接过查阅了一番:“进去吧,但它不得入内!”
天兵拦下小狐狸。
舒景面色带笑:“两位天官行行好,这是随我多年的六尾灵狐,还望通融一下!”
他们这才瞧了眼月澈,铁面无私:“不论是谁,无请柬者不得入内。”
“如此年幼的六尾确实凤毛麟角,颇具仙格,两位仙官还是通融一下吧。”远处传来硬朗好听的声音。
月澈转头看去。
舒景与仙官纷纷行礼:“战神殿下!”
他一身玄衣束装,眉眼英气。大蛟龙?他不在逆鳞之中,却是战神!战神归离竟然是他?
一瞬间喜不自禁,月澈撒欢地跃过去绕着他转了好几圈,确实是他,当初落仙林外从大蟒蛇口中救下她,又将她投进盂河的大蛟龙,竟然真的就站在她面前!他正低头看她!他竟比在凡界时,更英俊了几分!
“看来这灵狐与我颇有缘,便随我进去吧!”看着绕着他转不停的白狐,归离蹲下摸了摸她的头,微微上扬嘴角。
舒景本意拒绝,却无奈这是进玉清宫的唯一法子,这才入天门,玉清宫更是严加盘问,近来特殊时期,整个天界守卫多了十倍,以防有咒魔奸细混入,只得点头:“狐儿尚未成形,顽劣不堪,有劳战神殿下了!”
月澈意会,舒景这是在提醒她莫要化回人形,以免与战神同行,惹了口舌是非。
只好忍着原形,垂头丧气跟大蛟龙进入天门。玄衣白狐,同行而往。
随阶梯直往里走,便看见无数的宫殿矗立于云雾缭绕之中,正中央气势恢宏的便是玉清宫。
月澈跟在大蛟龙身侧,拾阶而上。有守卫迎上来:“战神殿下!”他作揖回礼:“各位仙官有礼了。”
战神今日如此客气,可让几位仙官措不及防。于是月澈顺利地便随着战神进了玉清宫。
玉清宫,十里梨花纷飞如雪,庭中一汪玉潭缭绕仙雾,梨瓣漂浮,梵音虚缈。有清风徐徐拂面,有仙娥携琼露玉浆徐徐而来。
雕花重门后,梨花铺地,曲觞流水,各仙家皆已入座,月澈刚踏入,便被斜倚在前方扶桑座椅上的一名绝色女子吸引,风姿卓越、顾盼流连,她确实美得招人眼球!不,那不是女子,而是一名美若天人的男子,对,那是毕音!他怎会在此?且居如此高位!
一袭火红的枫叶锦绣华服,层层叠叠,在这月白梨园下灼灼耀眼。长发被金冠束起,眉目如远黛秋水,顾盼之间华光流彩。他好似也看到了月澈,盯着月澈略微惊愕的斜坐起来,忽而了然的柔唇漾起,眉眼带笑,简直倾国又倾城。
青君舒景在末位落座。月澈随战神归离在毕音对面入座。一望而去,此次到场的仙家上神并不多,却都是天界数一数二的上仙、尊神。六合四海的战神归离,眉目和善的三清天尊,执天经地纬的紫微上仙,掌凡间寿福的极溟上君,管三岛十洲的东荒圣人等等。以及一副慵懒姿态、斜倚高位的毕音,月澈看着他,难道他是……天帝伏俊?月澈看着他微微吃惊,他却朝她俏皮地眨眼轻笑!
今天可真是故人重逢,她欢快的在归离身侧转不停,表情自己喜悦的心情,这应该是十多年来,最让人愉悦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