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暮感觉自己的拳头终于落在了实处,碰撞产生的波动虽无声但剧烈,整个空间都泛起微微涟漪。
借此机会,秦暮得以看清对面身影,只见长发如瀑布一泻而下,面孔却模模糊糊,只能隐隐看清五官,凹凸有致的身躯彰显着她女人的身份。秦暮暗暗咋舌,对面一介女子之身,在力量上竟能几乎与他持平。然而心中震惊,秦暮出拳依然稳健,金光闪耀的双拳绵延不断向前递出,每一拳都蕴含着移山填海之力。
对面女性却怡然不惧,双拳虎虎生风,硬生生与秦暮对了十几拳,却丝毫不落下风。在她的牵制下,秦暮不得不停下在虚空中勾勒至一半的乙奇纹路,与她鏖战起来。不过他心里却松了一口气,以他对那幼兽的了解,没了这个女人的指挥,那怪物又在金光中失去了隐匿身形的能力,幼兽当是稳操胜券。
又是一拳轰出,秦暮双臂上的金光犹如游龙盘旋九天,向那女人的右拳缠绕而去,但那女人精神构造而成的身躯柔若无骨,恍若没有关节,随着金光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弯曲,甚至双手后背抓住脚踝,身躯弯如满月,总是险之又险地躲开金光,却又显得游刃有余。她趁秦暮拳势已尽,腰部一挺,迅速拉近与秦暮的距离,又是轻飘飘一拳递出。
此方空间中秦暮依然没有左臂,出拳速度处于天然劣势,哪怕秦暮知道当真论起实打实力气,自己更胜一筹,但对方双手健在,双拳轮番上阵,身躯又柔软得不似人类,不时卸去自己部分力量,抗下自己势大力沉的一拳绰绰有余。
然而知道归知道,秦暮对此毫无办法,只得临时改势,右臂下沉,打开那女子一拳,两人同时倒飞而出。
趁着这个间隙,秦暮扭头看向另一方战场。出乎他意料的情形发生了:那幼兽在与腾蛇的缠斗中,丝毫没有占据上风,反而隐隐被那怪物所压制,陷入了极其被动的局面!
秦暮难以置信,难道自己方才对腾蛇的实力预判错误?然而此时对面女子犹如附骨之疽,又冥顽不宁缠了上来,攻势有如潮水,另秦暮无暇他顾。
不行,在这样下去,一旦幼兽落败,腾蛇转而与这女子围攻自己,自己必将一败涂地!秦暮拼着背部挨上女子一拳,借助惯性飞至勾画至一半的纹路旁,右掌如笔,又是重重一划!
空中传来轰鸣之声,金光更加璀璨,那女子未曾预料,被那金光直射在身上,身形慢了一拍,金光随之纠缠而上,一时间被定在原地无法脱身。而那怪物庞大的身躯被金光覆盖范围更大,霎时惨叫一声,身上冒起青烟。
此时本该是反击的绝佳时刻,然而另秦暮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那幼兽仿佛被太阳暖洋洋晒得舒服,动作登时变得缓慢,利爪仿佛遭遇了无形阻碍,慢悠悠在空中晃荡,过了半晌才欲落在那怪物身上,那怪物早已恢复过来,蛇躯一扭,轻轻避开了软弱无力的一抓。
秦暮愣了两秒,随即反应过来:这家伙在放水!
按照脑海中声音的意思,他们必须打败对方,契约才能成立,倘若输给对方,契约依然失效,那时迎接秦暮的,就是身死道消的下场!然而契约成功与否,对幼兽并没有什么损失,甚至它可能会有抵触,抵触这个两次击败它的男人,成为它的伙伴,甚至主人!
秦暮的心,冷了。
自己的生命,最终只能自己握在手里。
于是秦暮疯狂了。
他不管不顾身后空门大开,专心致志提起右手,勾勒虚空中的乙奇纹路。
仿佛知道了他心中所想,那女子疯狂挣扎起来,强行从金光中脱困而出,顾不上自己暗淡不少的身影,右腿横提,一击鞭腿狠狠甩在秦暮后背!
秦暮感觉喉咙一甜,却没有鲜血喷出,精神构成的空间中没有红色,只有从鼻腔中喷出的透明烟雾,在金光照耀下倏忽无影无踪。他的脑海中一片混乱,就算无法目睹自身,他也知道此时自己的身影断然虚幻了不少。
然而,若是无法勾勒出乙奇阵纹,等待秦暮的,迟早还是一个死字。
世界上,有些人赌,是为了消遣;有些人赌,是迫于习惯;而有些人赌,却是为了,活着。
不过是活着。
秦暮身躯蜷缩在一起,头部缩至身前,减小了自己的有效打击面,而后继续沉迷于身前玄妙的纹路中。
那女子顿时急了,双拳双脚并用,拳脚有如暴风骤雨,迅猛地落在秦暮身上。秦暮由精神构成的身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虚幻起来。
幼兽早已下定决心准备放水,因此假装陷入下风的同时,依然可以悠哉游哉地不时瞥一眼秦暮那边的战况。尽管它确实对放火烧山,导致秦暮落得重伤将死的境地心怀一丝愧疚,但八神契对它意义非凡。
那年冬雪中,奄奄一息的母亲伏在大树下,气若游丝的她,看向自己的眼睛,却只有不舍与慈爱。她颤巍巍开口,唯一的遗言,便是告诉它,值符一脉单传,一生只有一次立下八神契的机会,对象可以不用比你强大,比你潇洒,却一定要能让你死心塌地。
这个满肚子坏水,动不动就以命相博的家伙,不行。树人老祖手段通天,一定别有办法让这小子起死回生。
话虽如此,目睹那家伙在****般的攻势下,身形暗淡虚幻,即将消失在空中,它心底还是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利爪挥舞不自觉加快起来,另对面怪物猝不及防,身上被划出一道道伤口,往外冒着透明烟雾。它眼中的秦暮,此时几乎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躯体中湛蓝色的筋脉在攻势下苦苦支撑。
秦暮此时早已心无旁骛,眼中只剩下身前的图案。他早已透明的右手依然稳如磐石,在虚空中勾勒出的图案,与脑海中未曾出现一丝偏差。
多少个昼夜,满天星辰抑或阴雨绵绵,长空一色抑或白云苍狗,伤门中的少年,日复一日在脑海中千斤重担下,勾勒着相同的纹路,一遍,又一遍。那些汗水的重量,成全了秦暮,化成了****下巍然不动的磐石。
在秦暮的身形即将完全消散的那一刻,随着最后一笔落下,完整的乙奇纹路大放光芒,这光芒不再只有金色,充斥了这方空间的每一个角落,也散布在秦暮身上,恢复着他透明的躯体。
乙奇,纹路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