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张娥突如其来爆发,林远梅一时间愣在那里有点反应过来,怔怔的看着张娥肿得只剩一丝缝隙的眼睛,莫名有点发怵。
眼睛一眨,把心里的火气全部压下去,面色由呆换笑:
“弟妹,你别生气啊,我也是为了我们酒酒好啊。是我没表达清楚,你别往心里去啊。”
她从板凳上站起来,把地上的叶子捡起来,慢慢走到灶背后,摸了摸张娥的手臂,道:
“弟妹,你身上有伤,你去烧火,我来做饭吧。”
一把拿过张娥手里的莴笋,笑眯眯的看着张娥。
在这个家呆了十多年,谁是人哪谁是鬼是魅,谁是刀子嘴谁又是双面人,谁欺软怕硬谁装腔作势,张娥心里清楚得很。
看了一眼林远梅,没像她那样直接就去坐灶边,而是等把菜准备好才坐过去,然后生火。
用过午饭,林远春见张娥不方便,便带劳送林酒酒去学校。
她喜欢林酒酒,因为一心想要个女儿的她总共生了三个孩子,三个都是儿子。
牵着林酒酒的手,心里甜丝丝的,“酒酒,学校怎么样,同学们怎么样?”她斜低着头,抚了抚林酒酒的头发。
“都还好。”
“有同学欺负你吗?”
“没有。”
“没有就好,谁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告诉姑姑,姑姑等会儿去学校打到他不敢来上学。”
“嗯。”林酒酒小声的嗯了一声。
林远春又问,“酒酒,手还痛吗?”
“不痛了。”
“不痛了就好,姑姑等会儿给你买糖吃。”
到了学校,她在围着几个孩子的小卖部那里给林酒酒买了两块钱的糖,有1毛一颗的草莓糖,也有2毛一包的青蛙糖,还有像根玻璃棒的薄荷糖,这都是最受孩子们欢迎的几种。
把林酒酒送回教室,她又给林酒酒塞了两块钱,叫她渴了自己去买水喝。
等她转身离开,教室里那一双双带着好奇眼睛的同学纷纷向林酒酒围过来,有的想吃她一颗糖,有的想八卦刚刚那个人是谁。
林酒酒最好的朋友张金凤也好奇,胖乎乎的脸凑过去,瞄了一眼她手里的糖,问道:“酒酒,刚刚那个人是谁啊?”
林酒酒未答话,住在邻村的调皮儿钱程替她做了回答:“肯定是她哪个姑姑,你们不知道吧,她爸爸死了。”
张金凤和班上的同学都以为林酒酒是因为手臂的原因才请的假,此刻听钱程这一说,都忍不住啊了起来,捂的捂嘴,说的说话。
说是小孩最纯真,最纯真的往往也可以最恶毒。
钱程见大家反应强烈,看了眼一脸愤懑的林酒酒,不以为然的又大声吆喝:
“你们知道她爸爸是怎么死的吗?是落在粪坑里被猪粪涨死的。吃粪吃死的,哈哈哈……”
他一笑,大家也跟着忍不住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做恶心状。
钱程又道:“我听我姥说,他爸下葬的时候,臭气熏天,去埋他的人都不敢呼吸不敢出气。”
“你们离她远一点,说不定她身上也有猪粪。”
大家果然捂着鼻子后退了两步。
林酒酒唰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瞪着钱程:“钱程,你再乱说,我把你书全部扔到厕所去。”
张金凤抓起林酒酒的袖子闻了闻,也看着钱程高声道:“哪里臭了,一点都不臭。”
“胖妹儿,你鼻子有毛病,我离这么远我都闻见了。”钱程高呼看向同学们,“你们闻到了吗?”
有人点头,有人摇头。
林酒酒咬了咬牙,一脚把凳子蹬开,两只小腿儿像奔跑的马蹄儿,走到钱程座位上,看着钱程,右手对着他桌子上的课本一扫,书全部落在地上。
钱程嬉皮笑脸的看着林酒酒,一脸不屑的绕过她,走到她座位上,把书本从课桌下抓出来,对着林酒酒咧嘴一笑,手一扔一甩,书本如落花,撒满讲台下。
张金凤赶紧往讲台跑过去,一边捡书一边警告道:“钱程,你信不信我去告诉老师。”
“胖妹儿,你去告啊,是林酒酒先甩我的书。”
林酒酒气不过,又朝着他课本狠狠跺了几脚,钱程也准备踩,张金凤扑在地上,把书护起来,嘴里发出吼叫:
“钱程,你敢,哇,你踩到我的手了。”
她扑在地上假哭,林酒酒恨恨的看着钱程,大步流星朝张金凤走过去:“金凤,你没事吧。”
见她过来,钱程又夸张的皱眉,捂着鼻子趔身躲着,他表现得惟妙惟肖,好像林酒酒身上真有猪粪。
张金凤从地上爬起来:“没事,我骗他的。”
她抱着林酒酒的书站起来,拉着林酒酒回到座位上。
“酒酒,别理他,他本来就是个流氓,不要脸。”
林酒酒点了点头,把糖给张金凤分了一小半。
然而,流言最可怕的就是绵长的后劲儿和可随意扭曲夸大却又令人信服的“魅力”。
经钱程这一闹,大家都开始有意无意的说林酒酒身上有粪臭。
如此过了两三天,流言愈演愈烈,甚至还有的说林酒酒掉进了粪坑里。
林酒酒实在气不过,与张娥一个脾气的她,忍无可忍那就无需再忍。
这一日中午,钱程又更加恶毒起来。
下课时他在操场上弹弹珠看到了一条白虫子,看到虫子,心生一计,小心的捉起来放在课桌下。
等中午拿饭时,他端着自己饭盒,假装不经意的在林酒酒那里走一遭,趁机把藏在右手里的虫子扔进林酒酒饭盒里。
然后指着饭盒做惊状,大声喊:“林酒酒饭盒里有蛆。”
好奇的同学们纷纷跑过去看,看到一条白嫩嫩的还在饭上攀爬的虫子。
“钱程!”
林酒酒吊着石膏,眼睛里似有怒火喷发,“你赔我饭。”
“你饭里有蛆,为什么要我赔。”
“赔不赔?”林酒酒看着他端在手里的饭盒,饭盒里面蒸了个蛋,还有几粒豌豆和胡豆。
“不赔,你又能怎样。”
钱程挑衅的看着她,来不及反应,只觉得手上一空,不锈钢的饭盒哐当一声,白饭、鸡蛋、豌豆胡豆纷纷盖在地上。
同样的,林酒酒也来不及反应,钱程面色狰狞下,眉毛一竖,一巴掌扇脆响扇得林酒酒脑壳发昏。
林酒酒两只圆眼里泪水翻转,想也不想,疯子一样一个再耳光回扇在钱程脸上,紧接着对着他又扑又哭。
钱程生得比林酒酒高,长得也比她壮,待反应过来稳住脚步后,毫不费力就将林酒酒一脚蹬开,紧连着抄起一本书,狠毒的目光往林酒酒吊着石膏的左臂一瞄,哐的一声,狠狠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