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猜姐姐给你买了什么好吃的?”孙青青微微一笑,把自己的书包从身后拿到身前来。
里昂揉了揉眼睛,眼泪汪汪的看着姐姐拉开书包的拉链。
“当当当当~”孙青青手往书包里一抹,从里面拿出一包名叫“泡椒鸭舌”的辣条来。
“快吃,我们赶在回到家之前吃完,不然杨月英又会说我钱多了花不完。”
孙青青这样说着自己的亲母,在她心里,与其说杨月英是亲母,还不如说是一个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疯狗,而里昂的父亲里忠成则在疯狗面前连狗都算不上,顶多算只被拔了牙齿的兔子。因为兔子被逼急了还会咬人,他却连咬人都不会。说他不会咬人也不对,因为在孙青青和里昂面前,他的牙齿还锋利得很。
疯狗叫他往东,他就往东,疯狗叫他往西,他绝不敢有半点偏移的往西南或西北。
这不,还没走进竹林村,才刚刚看到那一顶藏在幽幽竹林里的青灰色瓦片,杨月英的骂人的声音就传来了。
里昂看了孙青青一眼,孙青青握了握他的手,“走吧,别怕,等姐姐毕业了,就带你离开这里,姐姐养你。”
里昂点了点头,随孙青青往村口的家里走去,走近了,视野也开阔了。
屋前的坝子里晒了一坝子的谷子,杨月英手里抱着个两岁的孩子坐在屋左前那一笼竹阴下,手里还拿了根破竹竿赶鸡;屋右前的竹笼下,站着身穿灰色大短袖和黑色大短裤的里忠成。
“洗洗洗,都洗老半天了,一件衣服都没洗出来,难怪你婆娘要离开你这个窝囊废。你今天的衣服要是再没有洗干净,今晚上就别吃饭。”
里忠成一声不吭的继续把衣服刷得“唰唰”作响,听到杨月英喊了一声孙青青的名字这才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看什么看,把书包放了赶紧来帮我洗衣服。”
变脸似的,原本一脸不敢表现出来的不满顷刻间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一张胡子拉碴的脸像从未洗干净过般黢黑。
孙青青僵硬的哦了一声,“哦什么哦,过来抱你弟弟,老子手都抱麻了。”杨月英呛声道,怀里的孩子吓得抖了抖。
里昂接过姐姐的书包,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偷看杨月英。
她胖得像头长了个人头的猪,肥头大耳,长发披肩。一脸凶相的看着孙青青,恨不得用目光把她剜死。
忽然,那凶杀的目光朝自己瞪了过来,里昂赶紧转头装作没看见,杨月英喇叭一样的骂声又响了起来。
“小畜生,你看什么看,你给老子走外面,谷子里是走着要方便些吗。”
她骂着,一竹竿打在在谷子里啄食的公鸡,公鸡咯咯一声惊叫,从坝子里飞到坝子外的李子树下。
里昂怕自己像鸡一样闷挨一竹竿,小跑着从谷子里跳出来,垫着脚尖踩在坝子边沿的砖上。
“啪!”
里忠成把衣服往往洗衣槽上一甩,继而又悄无声息的洗刷起来。
孙青青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朝杨月英走去,然后轻轻的接过她手里的孩子。
这孩子是个男孩,是杨月英与里忠成的儿子叫做里辉煌,才一岁半大,头顶上留了一撮毛,小脸粉嘟嘟的煞是可爱。
但孙青青不喜欢他,讨厌他,甚至说厌恶他恨他。
刚接过来,他就忽然睁开了眼睛,清澈明亮的眼睛见着了孙青青,眼眶里盈起一汪泪,像雨花石遇见了水更加明亮起来。
孙青青赶紧轻轻的摇晃起来,生怕他哭,他却知道似的,像报仇一样哇的一声哭得孙青青一阵心慌。
“你这个死婆娘,你是不是要和老子故意作对,就像你那个千刀万剐的死老汉一样。看到你这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老子就恶心。”
杨月英大拇指和食指钳住孙青青的大腿,螃蟹一样使劲一扭,疼的孙青青脸红耳赤满眼通红。
里昂把书包放在自己的床上,站在门边,见杨月英又站起来,一边骂一边去扭孙青青的耳朵。
孙青青疼极了,手摸到里辉煌的屁股,也使劲一掐。
里辉煌忽然一声尖叫,孙青青也一声尖叫,松了手把里辉煌往杨月英怀里一送。
杨月英赶紧松了手,耳朵逃脱了折磨,孙青青赶紧往洗衣槽这边跑。刚跑近了,里忠成顺势拿起手里的裤衩,啪的一声,湿哒哒的裤衩从孙青青头上耷拉到脸上。
“姐姐。”
里昂喊了一声,从谷子里踩过,向孙青青跑过去。
孙青青扯开脸上的裤衩子,想也不想朝里忠成还了过去。
“你这个小畜生,还敢还手。”
里忠成学着杨月英骂里昂的话,龇牙咧嘴,从洗衣槽下的石板上跳下来,对着孙青青就是一巴掌。
湿漉漉的巴掌上全是洗衣服的水,洗衣粉的味道和汗臭相互交杂在一起,从孙青青红呼呼的脸上顺着流到嘴角。
“姐姐快跑。”
见杨月英把里辉煌放下,拿着竹竿朝孙青青骂骂咧咧走过来,里昂赶紧喊道。
孙青青弯腰抓起一把谷子就往里忠成脸上撒过去,谷子里有灰尘,里忠成赶紧捂住眼睛。
咚!
孙青青再弯腰抓谷子,杨月英一竹竿打在她后脑勺,孙青青捂着头,转身把里昂从身旁推开,狠狠地看着杨月英,“不要脸的贼婆娘,你再打我一下试试。”
“贼婆娘,老子叫你这个烂货和老子这样说话。”
杨月英瞪起眼睛咧着嘴,一脸毒色的扬起竹竿子对着孙青青的脑袋再一棍子打下去,“老子不打死你这个畜生,死贱人。”
“姐姐,快跑,快跑啊,姐姐……”
里昂抓起孙青青的手,拼命往外拉、拖、拽。
孙青青挣脱他的手,一张圆溜溜的盘子脸上表情木讷,她静静地捂着头,在左边眼角上的那条伤疤的点缀下,满目凶光更显怨恨的看着杨月英。
牙齿一咬,手里的谷子冲杨月英的脸上飞撒过去,趁杨月英抬手挡脸的片刻,孙青青蹬起右腿,看准了杨月英的肚子,一脚将她踹翻个跟头。然后抢过杨月英手里的竹竿,像是疯了狂了癫了,像打仇人,打饿狼,竹竿在杨月英身上打得噼里啪啦,啪啦霹雳。
“杨月英,你养我十三年,打了我骂了我十三年,你要是不喜欢我,你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
孙青青想起自己这些年来受过的拳打脚踢,想起自己差点被杨月英打瞎眼睛,手里的竹竿来来回回上上下下,扬得更高,打得更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