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大陆。
青幽皇朝。
北麓城,谭家。
数十年来,谭家一直是这北洲地界四大家族之一,隐隐有未来领袖的趋势。
这一点无论从谭家在朝廷的势力,还是从谭家在北洲跺跺脚就会地震一般来看,毋容置疑。
谭家虽然如日中天,但历来奉行低调。
就连谭家本宅府邸大门前,也只是两座一丈高的大狮子。
风吹日晒,在岁月下侵蚀留下些坑坑洼洼。
比起那些新贵动辄三丈高的镇宅石狮算是比较寒掺。
由川地运来的石板铺成了八个台阶,日常被下人打扫的干干净净。
一般达官贵人府门前也会有台阶,基本上都是一到八阶。
九阶便是犯了皇家忌讳,言官上奏弹劾,免不了一个僭越之罪。
朱红色的大门上方,是一块形似龙飞凤舞,苍劲有力,气势磅礴的牌匾。
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谭府。”
人来人往,无不侧目。远远的就会躲开了去,免得潭府家丁护卫拿人。
谭家深处一座幽静偏僻的小院子里,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不断传来。
今日阳光格外明媚,透过枝叶茂盛的树木缝隙,洒落在院落中正在忙碌的身影上。
身影时而皱眉沉思,时而挥舞着小巧的锤子,在只有巴掌大小的物件上敲敲打打。
令人有些疑惑的是,他左臂单手持一把小锤,而右手则来回晃悠,如同挂在树上的肘子,有些滑稽,有些怪异,又有些让人同情。
不过,他的神情格外专注。
这种专注的神情落在管家李振的眼里,则是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缓步上前,来到少年身侧,李振微微咳嗽了一下,淡淡说道:“三少爷,明日溪家来人,全府上下都在准备,老爷吩咐说三少爷届时也要出席?”
少年停下手里的活计,转过头皱了皱眉头,说道:“倒是稀奇。”便没有再说什么。
“老爷的话在下已经传到,希望三少爷明日莫要耽搁迟到。”李振轻轻甩了甩袖子,转身离去。
那样子,没有多少恭敬可言。
李振也是忍不住有些好奇,为何家主会突然让这个在家族中毫无存在感的残废之人出席。
“会不会对二公子造成影响?”
李振这样想着,一路朝着前厅走去。
路过一处青石路时略微犹豫,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里正是主母蒋氏的宅院。
此刻,宅院里,一个老嬷嬷正手持一根拳头粗的木棍,来回渡步,厉声训斥着十几名丫鬟仆人。
听到脚步声,转头望去,顿时脸色一变,堆上一抹笑容,说道:“李管家来了啊!”
李振眼底闪过一抹厌恶,神色不变,说道:“烦请常嬷嬷通传,在下求见主母有要事相禀。”
常蓉看到李振态度似乎有些凝重,连忙说道:李管家稍等,老身这就去。”
不久后去而复返。
“李管家,请跟我来。”常嬷嬷说道;转身在前面带路。
大家族家规森严,法度严厉,一般男子想要入后宅必须得到主母允许,同时要有嬷嬷同行。
避免发生秽乱后宅的丑事。
……
“十年了!!!”
少年的眼神眯了眯,抬头看了眼树梢的阳光,瞬间觉得有些刺眼,伸出左手,张开手掌,然后在眉头上挡了挡。
一阵清风拂面,带着淡淡的花香味飘来。
他原本是一位救死扶伤的医生,一次抢救病人的过程中很遗憾地未能救回病人性命,导致家属医闹,人多手杂,推搡过程中被人脑瓜来了那么一下,然后就凉凉了。
也许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忍看到一位救人无数的医者落得如此下场,便重生在了同名同姓且年仅七岁的谭家三子身上。
来到这个大陆已经十年了,如今他已经十七岁,时间还真是快的很呐。
与地球不同,这里,强者为尊,奉行杀戮和征服。
修炼一种叫“灵力”的东西,突破人体极限,拥有毁天灭地的威能。
从大难不死的余兴直到渐渐沉默,他就这样淡淡的过了十年。
十年时间洗尽铅华,两世为人,面容虽说还是个少年郎,心智却已是十分成熟。
谭家势力非常庞大,家族史也有些辉煌。
谭鹰来到这个地方重生在与他同名同姓的三少爷身上时,后者便已经是个半身麻痹的残疾人。
大家族中,最看中品行、端貌、能力、心智。
而这些标准,在家族中的人看来他没有一样具备。
平日里,深居简出,他喜欢动手做些香皂、花露水这样的小东西,体验着一丝丝前世的温度。
这样的行为一度让不明真相的下人看来,简直就是胡作非为。
也许他们对胡作非为有什么错误的理解。
族中分支林立,旁系、嫡系很少有人关注他这个废物三少爷。
便是想起来了,也会嗤鼻一笑,说一句:“那不过是谭家混吃等死,连如厕都要丫鬟扶一把的废物而已。简直是丢尽了我们谭家脸面。”
沙沙沙...
微风吹的树叶发出声响。
谭鹰收回手臂,看了眼面前铁板上的小物件,又开始了忙碌的工作。
大约半个时辰后,呼出一口气。
露出一抹欣慰。
手里则是静静躺着一件很小的东西,这个东西的名字叫胸针。
同时也是一件防御性的攻击武器。
更确切的说是一枚没有触动装置的暗器。
抬头看了下时辰,伸手将这个小东西包在手绢里,揣进怀里,洗了手。
然后朝着门外走去。
远远望去,谭鹰的背影有些瘦小,也有些不修边幅。
这些,他根本不在乎。
离开潭府。
谭鹰来到一处民居前,伸手敲了敲门。
咣咣咣...
发白的木门有些破旧,常年日晒雨淋也有些朽木其中。怕是再用些力就会碎落一地。
不多时。
吱呀...门被打开了来。
同时露出一个扎着短辫的脑袋,纯净的眸子看到门前之人后眼中露出喜色,瞬间开心地说道:“哥哥来看我和爷爷了!”
谭鹰原本淡然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柔和的笑容,说道:“是啊,想看看小鸢儿和爷爷还好吗?”
小鸢儿今年才五岁,不淘气不闹腾,反而懂事乖巧,时常能够洗衣做饭,哪家的小孩子这个年龄能干这些?
鸢儿将门大开,笑道:“爷爷可是天天念叨你呢!哥哥快进来。”
“喏,你给的。”谭鹰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根糖人递了过去。
“小猴子糖人。”小鸢儿瞬间两眼冒光,开心地接了过去,口中还不忘说道:“谢谢哥哥。”
“慢点吃。”谭鹰宠溺的摸了摸他的脑袋。
抬脚朝院子里走去。
院子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在呼呼大睡,时不时还会梦呓几句。
大约一个时辰后。
老者正在一棵树下打盹,睡意正酣时忽然忍不住鼻子痒痒顿时猛然睁开眼睛,张着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原来是树上落下一根飞絮正好掉在了他的鼻孔上。
打完一个大大的喷嚏,顿时感觉睡意全无。
再睁眼,便是看到谭鹰靠坐在一旁,同样打瞌睡。
“臭小子,天天来我这里贪睡。”
老人笑了笑,没有去吵醒他。
小女孩正在门前逗弄着一条雪白的大狗。大狗十分温顺,感受到小主人的抚摸,伸了伸懒腰,舒服的蜷缩在她脚下。
蓝天,白云!
老人,小孩,还有一条大白狗。
青树下贪睡的少年。
构成了一副惬意的画卷。
谭鹰又做梦了,这已经是第几回也已记不清。
梦里的故事非常精彩,飞檐走壁,刀光剑影,他会不由自主的跟着那些飞梭的身影练习,每每醒来全身便会充满力量。
却不曾发现体外流转着翠绿色光芒,身后大树这一刻如同一个生命体居然深处树梢在他头顶上轻轻婆娑了一下。
钜子老人瞪了一眼院中大树,大树咻地收回了树枝,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
不多时,谭鹰睁开双眼,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所有的疲惫一扫而空,对外界发生的一切丝毫不知。
“哥哥,你醒了!”鸢儿丢下大白狗飞奔而来。
大白狗一骨碌爬起来,眼神中露出一抹警惕之色,看到小主人的目标是那个人。呜咽了一声又趴在地上开始打盹儿。
“个把月不见,鸢儿又长高了。”谭鹰有些感慨。
这半年时间过得很快。
“是啊,你都不来看我,可不就长大了长高了嘛。”听得出来,鸢儿有些抱怨。
谭鹰微笑着说道:“我错了,以后会多来看你跟爷爷。”
“嗯,说好了喔。”鸢儿心性尚幼,有些委屈轻轻安慰就会消失。顿时喜笑颜开。
老者自称钜子,时常爱打瞌睡,喜欢下棋。
今日谭鹰难得来一趟,钜子老人安耐不住,笑眯眯地说道:“小子,下两盘如何。”
谭鹰身体微微朝后倾斜,皱了皱眉。
“哇呀呀,你小子什么表情?”
“是不屑吗?”
“是看不起老夫吗?”
钜子老人有些激动地吹胡子瞪眼。
谭鹰撇撇嘴,说道:“也不知道是谁,一把年纪了还偷子。”
“哇,小子,你胡说什么?”钜子老人像是被人揭发了伤疤,脸色绯红。
“嘿嘿,老头,别激动,我还是很尊老爱幼的。”谭鹰站着说道;连忙摆了摆手。
“下不下?是男人就别磨磨蹭蹭的。”
“先说好,不许偷子。”
“你...行行行...”
“还有,不许悔棋,落子无悔。”
“不悔就不悔!!!”
“那来吧。”
“小样,看老夫杀的你片甲不留。”
“......”
一老一少,边斗嘴边开始了棋场大战。
转眼间,两个时辰后,天色也不早了。
谭鹰在钜子老人的不舍目光中施施然离开。
“臭小子,也不知道尊老爱幼。”任谁被连败七场,也会闷闷不乐。
“鸢儿,做好饭了没?”钜子老人嘴里说着忽然脚步一顿。
眼角微微一动,沧桑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冷色。
只见街角一道身影转眼间跟随谭鹰方向,悄悄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