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真言和真省继续清理客栈,顺便等镜名师兄接班,镜心则先包好刀剑、绑好马匹,一个人去集市上换了银两。他见白仁毅所骑的黑马虽然个头不是很大,却毛发发亮,神采奕奕,俊美异常,又舍不得卖掉,想来白仁毅是马帮首领,骑的马定是万里挑一的神驹,留下它,日后去集市也方便些。
镜心抚摸着它顺滑的鬃毛,忽然发现马屁股上有不少道横竖交叉的伤口,低头叹息:“看来是那白仁毅为了赶路,也来欺负你。”于是带黑马到泉水边,为它擦洗伤口,敷上金疮药。
“黑马啊黑马,你一匹藏马到了关外,也要起个关外的名字。”镜心思索了一会,“既然关内人都说关外是白山黑水,那你就叫黑水好了。”
马儿似乎是通了灵性,扬起前蹄,嘶鸣了两声。
镜心大悦:“好,就叫黑水!”
镜心见黑水身上有伤,也不忍心骑,一路走路客栈,凌空峰黑水上不去,只好暂且留在客栈中,让镜名代为照看,仍是不放心道:“大师兄,这是我的马儿,旁人可骑不得。”
哪知镜名道:“这马儿今日我就要用上一用,山上缺粮,总是雇车要费不少银两。”
镜心从腰中扣出一锭银子,扔了过去:“黑水可不是用来扛粮食的,雇车的钱我出了。”
“这银子你哪里来的?”
“昨天有个大爷打赏的。”
镜名端起打师兄的架子:“不要在山下乱晃,赶快上山去,现在碧霞山不天平,要是路上碰到歹人,免不了一番……”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马上回去!”镜心暗骂镜名越来越婆婆妈妈,璇玑门中没有娘们,他倒是把自己当成奶妈了。
镜心把书信放入怀中,随即带着真言和真省上山。
真言和真省头一日已经累个半死,早上又被镜心叫起来整理兵刃,一路上尽是抱怨:“师叔,我们走不动了……”
“师叔,你先上山吧,我们就在松树边上睡两个时辰。”
“你们不怕老虎野狼要了你们的小命吗?”镜心恐吓道。
“我们吃不好穿不好,瘦得跟干柴一样,老虎要吃也得先吃师叔你……”真言嘀咕道。
镜心一脚将真言蹬了一丈远,这真言平日里练功、干活都在磨洋工,只有吃饭来劲,这一身的肥肉全是好吃懒做来的,还敢说自己瘦得如同干柴。
“本来我看你们可怜巴巴,是准备了点东西犒劳你们,适才镜名大师兄在,不方便拿出来。”镜心从褡裢中拿出两只鸡腿,又道:“本来你们两个人一人一只,可看你真言这副德行,还是我和真省一人一个吧。”说罢,将一只鸡腿扔给真省。
真省接过鸡腿,警觉地朝后看看,见客栈已经远远如同一个黑点,镜名师叔已难以发现,才放下心来,狠狠咬上一口,两个腮帮塞得鼓鼓囊囊,满嘴沾满油花道:“谢谢师叔!”
真言看得口水横流,道:“师叔,你早说啊,早说我就听话了。”
镜心摊手道,“是你要先听话,才有鸡腿,而非有鸡腿,才听话。”
真言卷起袖子,擦了擦口水道:“师叔,有何分别?”
“区别大了。”镜心道,“若是没有鸡腿,你哪里会听话?”
“我怎么不听话了?”真言不悦道,“活我也没少干,还不是都收拾妥当了,连镜名师父都没发觉。”
“这倒也是……”虽然真言总是抱怨,活也干完了,镜心随即将鸡腿扔给他,“以后少说话,多干活!”
真言接过鸡腿,欢喜不已,两眼放光道:“这黄澄澄的大鸡腿啊……”
“嘘,不要作声!”镜心轻声道,他忽而发觉林中有异常响动,似是有人在,而且还不只一人,三人悄悄藏在灌木丛中。
果不其然,人声越来越大,足有七八人,镜心探头偷瞄了一眼,不禁心中一乐——我还当是谁,原来就是几天前被我捉弄的贼人而已,想不到他们有些本事,能从“鬼打林”中钻出来。
“鬼打林”是凌空峰下的一个山谷,长满参天古树,云烟环绕,遮天蔽日,难以辨认方向,即便是山中的猎户也不敢轻易走进鬼打林中,当日镜心也只是在外围引他们进去,并未深入。
“等我们回到客栈,将那臭瘸子碎尸万段!”
镜心暗叫不好,这些人中有几个武功不赖,自己也是看敌不过才想出“鬼打林”这种损招,如若当初引他们上山,让天枢师父收拾便也罢了,经过自己这么一捉弄,岂不是要把火气都撒在客栈上?镜心再一想更是惶恐,适才镜名师兄说要去集市上购置粮食,如若现在已然出发,客栈中不是只剩下两个小辈?
他把褡裢放在地上,低声交代真言、真省道:“你们在这里藏好,别出来。”而后往脸上抹上灰尘,起身道:“几位好汉!”
“你是何人?”
镜心不再假装嘴歪眼斜腿瘸,早换了一身衣服,脸也抹得黝黑,这些人哪还认得出。看到他们每个都嘴唇干裂,满身泥污,灰头土脸的样子,镜心心中一乐,捏着嗓子佯装呆傻道:“在下,在下……是璇玑门的门生,师父说今日有客人来访,特意让在下前来相迎,敢问几位是昆仑派的前辈吗?”
这些人的头儿生得一张马脸,戴着方帽,也没想到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正愁如何上凌空峰,送来个傻乎乎的小道,顺水推舟道:“我等正是特意从昆仑派前来拜访天枢真人。”
“几位前辈请随我来。”镜心想引入凌空峰,上了凌空峰自然有四位师父来收拾他们。
马脸正要走,忽然被身边一矮脚汉抓住:“这人信不信得?”
马脸也犹豫了,当日瘸腿小二也是过来主动带路,今日这璇玑门生仍是主动前来迎接,天底下哪有这么多好事,刚刚才在密林中绕了四天才出来,要不是矮脚汉懂得通过蚂蚁的洞穴辨认方位,恐怕就要死在这片林子中喂了野兽,连尸骨都寻不得,又道:“并非我等信不过道长,这碧霞山中刁民太多,道长可有璇玑门的凭证?”
镜心挠挠头心道:“才过了几天,这些人真是长大了,还知道吃一堑长一智。”,又佯装痴傻道:“哎呀,这……这,在下也不知,要不然,各位前辈先等我一会,我去问师父要来,再回来接各位前辈。”然后拍拍脑门,转身跑去:“哎呀,我怎么这么傻,连个凭证都没带在身上……”
马脸看他已经跑远,慌忙呼喊道:“道长,别走,别走!”
镜心偷笑,强忍着回头:“前辈,您说什么?”
“道长,别走,这一来一回不要好几个时辰,我们……”马脸顿了顿,“我们昆仑派素来与璇玑门交好,怎么会信不过道长,刚才与你玩笑罢了。”
“镜心听不懂玩笑……”镜心装作不悦,“还望各位前辈不要与晚辈说笑。”
“呲呲!”
“呲呲!”草丛中的真言和真省头一次看到镜心装一个傻蛋,还装得有模有样,没憋住笑出声。
“什么人?”
“两个小崽子,真是蠢猪……”镜心心中咒骂,他已经跑出十丈去,远远高声道:“前辈们,你们还是信不过晚辈吗,为何不过来?”他故意大声,就是想压住这两个蠢猪的笑声。
“别说话!”马脸斥责道,趋步靠近真言和真省,伸手一探,一手一个,将二人抓了起来——真言口中还叼着鸡腿!
“真言,真省,你们为什么这儿?”镜心往回走,右手偷偷摸向藏在后腰的匕首。
真言和真省不敢说话,生怕自己说错一句话,马脸就要了他们命去。
马脸冷笑一声,将他们丢给手下:“这两位也是璇玑门人?”
“这两个少年正是我师侄。”镜心一边解释,一边思索退敌之策,真要战起来,对手九个人,每个人都提着大刀,真言真省还在他们手中,怎么看都是极为被动。
矮脚汉也握紧刀柄,眯眯眼,露出一股杀意:“听说璇玑门是不能吃肉的吧?”
“对啊,你们为何偷吃肉?”镜心在距离他们七八尺的地方缓缓停了下来——再近就防不了对防的暗器,又道:“真言,真省,快把鸡腿吐出来,随我上山向师父谢罪!”
“这里有东西!”一人发现了地上的褡裢,轻轻一扯,拉出一个蓝色的衣角……
刹那间,只见得一道蓝光一闪,一柄匕首扎在褡裢上,正中那人手背,那人一愣,瞳孔慢慢放大,五官迅速张开,爆出一声嚎叫“啊——!”
矮脚汉还未拔出长刀,只见面前那个呆傻的小道的拳头带着一阵劲风轰然正中自己的肚皮,自己拳头还未挥出,小道左手一肘击中他的下肋,右手一拳冲天,顶在他下颌,下牙撞上牙,咔咔碎落,
而小道顺势从他腰间抽出大刀,迅雷不及掩耳拦在他脖子上:“以后少说几句废话。”要不是这矮脚汉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马脸,这帮人早被骗上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