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家妈妈的面前放着许多首饰。有鸳鸯戏水金锁片,吉祥如意龙凤镯,还有璀璨夺目的红宝石,白璧无瑕的和田玉。项链,手镯,戒指,耳环,堆在桌子上。这些是她的嫁妆和收藏。她怜惜的一件一件拿起来欣赏,又叹息着一件一件放下。每一个物件都代表着她的一段经历,每一段经历终将成为一段回忆。女人的首饰如同男人的功勋章一样珍贵,它们代表着女性最华彩的篇章和最光辉的历史。如今它们即将离她而去。俞家妈妈眼神里浮现出一丝淡淡的不舍。为了帮儿子还上债务,她已经倾囊而出,这是她全部的家当。
“少卿,小米,你们过来。”俞家妈妈招呼儿子媳妇坐下后,她说:“这些本来是想留着等囡囡长大了,给她陪嫁的。现在,少卿你拿出去卖了吧,看可以凑多少钱。还有,这本存折里是七十万,是我和你爸爸所有的积蓄,你也拿去把银行的欠款先还上。剩下的只能等房子卖掉再还了。”
俞少卿默默的收拾,一言不发的出去。艾小米跟在他身后正准备离开,婆婆叫住了她:“小米,你等一下走,我还有话和你单独说。”
待儿媳重新坐下后,俞家妈妈一脸凝重的开口道:“小米,你来我们家也已经要三年了。少卿出了这个事,你不愿意帮他,我不怪你。但你们往后的日子,我觉得也是难相处了。”婆婆停下来,等着媳妇的反应。艾小米不语,她继续说下去:“我们做父母的,儿子再错,也只能救他,总不能眼看着他被开除,去坐牢吧?但你还年轻,你可以有其他选择的。你可以选择惩罚他的。”
“妈,您这话什么意思?”艾小米开口问道。
“我没什么意思,你们的日子已经走到这步,我也看得出你是为了囡囡。这样吧,少卿每月给你二千,你看可以吗?你要上班,孩子没人带的话,我们也会帮你带带的,我这么说也是为了你好,不然以后这债就是婚内债务,你是要和少卿一起背债的,你好好想想清楚。”
“俞少卿,是什么意思?”艾小米问道。
“他可能会找你谈的吧”。婆婆回答说。
艾小米静静的回到房间关上门。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虽然“离婚”这两个字并没有从婆婆的嘴里跳出来,但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是司马昭之心。对她而言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答应俞家的要求离开。但以她现在的状况,怎样独立养大女儿?首当其冲就是住的问题,没人带孩子又是个严峻的考验。糟糕的住房环境,和父亲过分节俭的生活方式,都是这三年里,始终萦绕的心病。但如若想继续在俞家生存,就要拿出全部的积蓄。往后的日子,她就真的是块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不能答应俞家的条件,她心想。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如婆婆所言,俞少卿很快就来找妻子摊牌。他们母子的意思基本一至,俞少卿以债务为由,想用二千块钱一个月的扶养费,打发掉老婆和孩子。艾小米又以住房问题把皮球踢了回去。夫妻俩展开拉锯战。“如果你想离婚,请你去法院起诉。”艾小米表态说。俞家看她态度坚决,也没了办法。
俞家的房子以五百万的价格挂牌出售。看房子的人虽然不少,但由于房型大,楼层高,价钱上又没有明显的优势等因素,这套房子一直悬而未决。中介劝说俞少卿再降底价格。俞家人想来想去新装修的房子就这样贱卖实在于心不忍。慢慢的中介的电话越来越少了。俞少卿加班的次数却越来越多了。“快年底了,公司忙。”他说。平时的晚上和双休日的白天,都很少见到他的踪影。难得在家的日子里,他也不再照管女儿。更多的时间是呆在母亲的房间里玩手机。艾小米偶尔会听见俞父责骂的声音忍不住从虚掩的门逢里溜出来。回荡在通往她卧室的客厅里。小糯米有时会跑去敲奶奶的房门找爸爸,再被她的爸爸哄回妈妈的房间。“妈妈陪你,乖,爸爸忙。”俞少卿说。他觉得自己对妻子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她还想留在这个家里。照顾女儿,料理家务,当然是必须的。俞少卿又以还债加重了家庭开支为由要求艾小米每月多交五百块生活费。艾小米答应了。
俞家对这个女人出奇的冷静和过人的忍耐力即头痛也无耐。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每天夜深人静后,艾小米都会听着丈夫的鼾声起来,她蹑手蹑脚的下床,光着脚丫在黑暗里摸向摆着手机的桌子。她破解了开机的密码,逐条查看。她又走到挂着男人衣服的架子旁,一个个口袋翻找。她时不时停下来,侧耳听一听床上的动静。她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紧张却让她汗流浃背。她站在那突然一动不动了。有什么东西被从衣服的内袋里摸了出来。艾小米屏住了呼吸。
还是那张女人的身份证,只是这次又多出一张医保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