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霭沉沉。
明丽的彩霞蜿蜒三千里。
何妈妈看了看天色,算准时间进屋。
“姨娘,时辰差不多了,将军已从衙内离开,不久应该就要回来了。”
琥珀色金缎素面杭绸帐子动了动,何妈妈立刻上前服侍,白姨娘哑着声音问:“小厨房里的鸡丝粥还温着吧?将军这几日心情烦闷,胃口不好,就这儿还勉强吃得下去些。”
“姨娘放心,都按你的吩咐一直在小灶上专用银丝碳温着呢,等将军回来后随时都能端上来。”
“那就好,你办事我放心。”
白姨娘面上还是有些困倦。
何妈妈搀着她进旁边耳室梳洗后,就心疼道:“姨娘,这几天将军多晚回来,你就等到多晚,这样下去可不行,身子怎么受得住?”
白姨娘如今管着家,白日里繁忙得紧,晚上又这般蹉跎,身子自然是受不住的。
“无碍。”
但白姨娘却明显不这样想。
她累着,困倦明显,苏远见了才会愈发心疼。
在这儿大宅院里,她本就是靠着苏远的心疼才能立足。
没有了它,她要个好身子也活不下去。
何妈妈没有再劝,心下暗叹了声后就说起了别的事情。“姨娘下午小憩时,有丫鬟来报,说是看见了大姑娘从偏院里出来了。”
“哦?”白姨娘对这个倒比较感兴趣,“她去哪儿了?”
“据后来见到的婆子说,是去了一趟大厨房,但后来被桂妈妈给拦下,连大厨房的内门都没进得就又被赶回去了。”
“什么?”
白姨娘抬头看何妈妈。
何妈妈无奈道:“老奴也不知道大姑娘这是要干什么,但姨娘要把此事告诉将军吗?”
按理说苏玹现今还在禁足中,本不应该擅自离开那小偏院的。
可白姨娘此时居然有些犹豫起来。
“往日也就算了,在将军面前提几句便算是尽了责。但这几日他好像有些躁郁,前面书房更是整夜整夜亮着,这个时候拿这些内宅之事去打搅将军,怕不妥。”
白姨娘又再思索片刻,才继续道:“何妈妈,你一会儿派苎萝亲自到偏院去走一趟,看是发生了什么事。”
“至于将军那儿,你们就不要多嘴了,到时候看看情况再说吧。”
何妈妈是白姨娘的心腹,近身服侍之人。
这几日苏远的不同寻常之处。
她自然也看得出来。
白姨娘这样的安排,已是现下最好的办法了。
“是,姨娘放心,我现在就去把此事安排好。”何妈妈也不耽搁,立刻就出去找人了。
但此时的小偏院内,却也着实是不安静。
前院几个小丫鬟都聚在了一起,嘀嘀咕咕的说着绿萼怎么还不出来。
她们一会儿可是还要一起去挂花灯呢。
中元和仲秋节苏玹都是在偏院里过的,她不能出门,院中其他人自然亦是如此。最多,也不过是能出到附近的花园里散散步。
这就已经是极限了。
苏玹和青芜不说,院内其他年纪大的丫鬟和婆子们就更不用说了。
只有绿萼这几个小丫头片子们,整日因了不能再出去玩耍而苦闷。
苏玹见状,干脆让人去库房里拿出几盏往年剩下的花灯。
等夜幕降临时就挂到廊檐和树梢上。
风轻轻一吹。
满院的琉璃风灯和着那些花灯流转的光晕,别是一番风华。
不说那些孩子了,就连苏玹站在廊下都不禁会心一笑。
原本今晚他们也已说好,再把库房里的花灯全找出来,等夜里便一同挂上。但都已这个时辰了,怎么绿萼进屋后到现在还没出来?
天已经全暗下来。
屋内也开始点亮烛火。
橘黄色的光晕,晕染了银丝八爪菊花灯台上垂下的花蕊。
绿萼就站在它的旁边,脸上无措的神情被照得明晃晃、亮堂堂。
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此时更是弱弱地朝向青芜。
可这次却没人再理会她了。
青芜走在屋里一盏一盏的把灯火全都点亮,苏玹就静静坐在上首双福青斗炕上。
随着周围的光亮一点点照过来,绿萼终于看清那淡淡澄云,漠漠烟雨中的微蹙低垂。
一颦一蹙皆是惊心动魄。
青芜伴苏玹数个年头,如今有时不注意都依然还会被她迷惑住,那就更不用说绿萼了。
呆呆地看着上首,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青芜见苏玹气得都要发笑了,这才赶忙清咳一声。
绿萼小脸顿时羞红。
“看你这样,实在是还有闲情逸致的很吶。”但苏玹此时也开口了,语气淡漠得使绿萼怔然。
她家大姑娘脾气向来很好,从不对她们打骂,如现下这般的冷淡更是少有。
让得绿萼是完全反应不过来,只能呆呆道:“奴婢不敢,请姑娘恕罪。”
“恕罪?恕什么罪,你做错什么了?”
“奴婢、奴婢……”
绿萼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自下午她被院里的婆子们找到带回来后,她就被青芜叫进了屋,干站在堂下一直就等到现在。
苏玹不说话,青芜也没理她。
绿萼这会儿懵懵懂懂的想起来,忽就红了眼眶,觉得委屈极了。
“哭什么?”
先前还气得险些快笑出来的苏玹,此时一见绿萼哭鼻子了,人倒反而平静下来。
原本堵在胸口里一些莫名其妙的情感,此时也忽然就淡了。
“姑娘!”
绿萼刚想说什么,门外却突响起丫鬟的通报声,“白姨娘派人来看望姑娘了。”
白姨娘?
苏玹与青芜顿时互相对望了一眼。
早先因为担心绿萼是不是被人欺负了,所以紧赶慢赶的就离开了偏院,路上就算遇到其他人,苏玹也顾不得许多的径直走掉。
当时不是没想过事后会被追究,可谁能猜到,她们担心得不行的人,那时却是在花园里与别的小丫鬟说笑呢?
青芜小心翼翼地打量苏玹现下的脸色。
但苏玹却只是轻轻捻了捻腕间半旧金穗,一会儿才说道:“让她进来吧。”
“是。”
粉色藏青盘绣帘子掀开,一身鹅黄撒花裙的年轻女子进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