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沙漠一条鱼?”
陈朔架好铁板,等待炭火加热的时候,就听到打探消息回来的乔翰一脸晦气。
“他们的老巢不是在拔旱城吗,怎么跑这来了?”
陈朔也纳闷,麦戈迪说道。
“马贼挪窝是常事,只是没想到还不到一年,他们就挪了这么远。”
看着那些涌进小镇的马贼,分到了属于自己的战利品就散入各家各户,俨然普通老百姓,还有人从屋子里跑出来帮他们拉车搬东西,甚至有几个扛着女人冲进房舍,然后就听到房舍里传出骂骂咧咧的声音,几个妇女骂着脏话走出屋子,很快换上一副笑脸很卖力地搬走外面的食物。
大漠缺人口,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事实,哪怕男人往家里领女人,那也是在增加劳动力,妇女们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接受,更何况她们的不情愿基本上都是装出来的。在这里,家里人多才是王道。至于马贼,进了沙漠,人人都是马贼。不靠抢劫能在这里定居的,只有不用出门的马贼头子。
等到铁板烧热,陈朔将一大块牛油放在上面抹匀,又把切的很薄的羊肉片铺在上面,正反两面煎到刚刚变色,撒上盐巴递给霍辛。老人吃得满口冒油,不顾形象地吸着口水。周围迅速弥漫一股诱人的肉香味,驼队的人都围上来。
“这么吃羊肉,真是美味!”
霍辛赞叹,麦戈迪递上一杯加了蜂蜜的冰水,霍辛更是喝得畅快淋漓。
“这还是去年,陈小哥教我们的,可我们做起来就是没他弄的好吃。”
霍辛的注意力早就放在手里的杯子上了。
“这么热的天气,哪里弄来冰?”
“也没有冰,就是让水的变得凉一点而已。”
陈朔转过头笑着说道,然后继续忙着给众人煎羊肉片。霍辛早就知道陈朔的学识很多很杂,在他身上发生的事都不能说奇怪,因为从他嘴里总能说出更奇怪的事。老者曾听麦戈迪说过,陈朔有件杀人于百步之外的凶器,完全不靠魂纹激发,有些像手弩,却比手弩威力大上许多。只是这种武器的“箭矢”是特殊配置的一次性消耗品,不可回收,陈朔如今也没有多少了。据说他上次在楼兰,用那武器打爆了一名大祭司的脑袋,麦戈迪到现在还记得当时红白之物四处飞溅的场景。
看到陈朔腰间的皮套,霍辛忽然有了要不要试试的冲动。最后还是放弃,他的魂纹不适合纯粹的防守,可能挡不住那东西的一击。
这么大一支商队入驻临河镇,自然引起多方注意和警觉。这里歇脚的行商不止麦戈迪他们一行,很快,一些商人找到麦戈迪,希望可以与他们一同西去。麦戈迪本人对这些事早就习以为常,东西方的商路他走过十几回,若非这次情况特殊,他也会多等些时日凑齐更多的人结伴同行。如今有人希望有个照应,让他们跟在后面也没什么。同样走在这条路上,来回几趟下来,多多少少能混个脸熟。
夜幕降临后,陈朔在乔翰等人陪同下离开河边的商队驻地进了镇子,找到镇中最好的玛瑙玉石店铺,买了一条坚韧的坠绳,从脖子里取出那枚红鱼吊坠,拆掉之前不甚弄断打了个结的普通绳线,换上这条新买的,对着玉坠亲了一下,满意地塞回衣领里。
自从上次被林镜心从身上偷走了这条红鱼,陈朔为避免还有下次,就随便找了根绳子把玉坠拴在脖子上,这样稍微保险一点。可是前些天在河边洗脸的时候不小心扯断了绳子,差点弄丢玉坠。这天刚到一个镇子就连忙跑去买了根结实的换上。对于陈朔来说,不管这条红鱼有什么用处,只因为这是刘瞳所赠,倍加珍重。
自从出了玉门关,进入大漠,想起陈曦,心中总是不安,生怕她一个人在咸阳过得不好,后悔没从她那里讨个念想。只有看到这枚玉坠,想起那个第一次见,就让自己有触电感觉的人,心中稍甜,才感觉有点安慰。到了现在,这玉坠简直就是陈朔半条命。
第二日一早,便有人带来沙漠一条鱼的口信,邀请霍辛一叙。霍辛觉得和这个马贼头子没什么好叙的,井水不犯河水便是。但对方先伸出橄榄枝,怎么也要投桃报李,在询问了陈朔想不想见见赫赫有名的马贼头子后,派少年出面,带了些当地人最紧缺的盐巴药材前去回礼。
沙漠一条鱼的府邸其实就是一个稍大些的院子,在这样的土城里也不可能有什么豪华建筑,招待客人的食物也是比较常见的烤羊腿,没什么新鲜,至于这位臭名昭著的大马贼本人,倒是个很有味道的中年大叔,只是常年风沙里进出皮肤粗糙黝黑,整体形象接近秦国边境土财主,有钱有势日子过得不算很滋润那种。
宴会就在院子里举行,听说陈朔是山中老人的学生,对方也没有因为霍辛不来而甩脸,反倒一直和蔼可亲,还有意无意询问陈朔家事,真像个关心晚辈的叔叔一样,丝毫没有作为一方霸主的嚣张气焰,这不禁令陈朔心生好感。有句话怎么说呢,卿本佳人,有路走谁去做贼呢!果然,幸福的人生都大抵相同,不幸的人各有各的故事。看来一条鱼先生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宴席中途,一条鱼忽然说与陈朔一见如故,少年心里刚咯噔一下,就听大叔说要送他一件礼物,陈朔顿时放下心来,只要剧情不狗血,怎么着都行。但他还是带着分小心,跟随鱼叔叔来到他的房间,这房间极其普通,完全不像陈朔想象中那样金银珠宝堆成山,整张大床上全趴着**。听到一条鱼关上门,少年敏锐地感觉气氛一变,不由紧张,但并不担心,他没有感觉到危险的气息。
只见有味道的大叔收起和蔼的笑容,表情严肃地盯着陈朔,那炯炯的双眼中快闪出光来。
“泗上红鲤鱼……”
少年一愣,这节奏咋那么熟悉,不会吧,说好的不狗血呢!他惊讶地盯着大叔,不知道要不要把剧情引向大家都不想看到的地步。可当他惊觉死盯着自己的目光中慢慢浮现寒意的时候,只能认命般开口。
“三金不二价诶……”
看来自己还是不够小心,谁说出了国境就没有刘家的势力了。不过陈朔并没有想从刘家那里得到什么,也没太在意。可一条鱼大叔却显得有点激动,只见他张开略显颤抖的嘴唇,希冀的目光凝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年。
“你的红鱼,是何人赠予?”
陈朔皱眉,是了,既然是调动人马的凭证,那就不能只有一个。面前这人定是刘家的老人了,否则也不会被派到这么远的地方吃沙子,看他把马贼经营得红红火火,也算是兢兢业业了。没必要试探或者隐瞒什么。
“刘瞳。”
大叔眼神里明显惊讶了一下,继而变为疑惑,最终被一抹无法解释的慈祥替代。他连续呼出两口气,才沉声说道。
“我叫方不平。”
看到陈朔只是点头,并没有其他情绪,大叔双眼中的神采暗淡了一瞬间,又化为舒畅的释然。
“你与瞳儿是何关系?”